第四十八章
送走了玉姨娘,我正陪着双翎准备睡下,玉竹便走进来眉开眼笑道:“王爷在秀姨娘那坐了会,又去看了下柔姨娘梅姨娘她们,现在便回了咱们香玉轩呢。”
连翘也喜道:“王爷可真在乎小姐。”
我心里高兴,面上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笑了笑,准备躺下去睡觉。
连翘走过来,看了眼睡熟的双翎,轻声道:“奴婢去请王爷过来吧。”
我摇摇头:“双翎晚上哭闹的话,他也睡不好,这几日他都忙于公务,让他好好休息吧。”
玉竹笑道:“原来小姐是担心王爷受累呀,这要让王爷知道了,不知道多高兴呢。”
我笑骂她一句,吩咐道:“今晚连翘守夜吧,若是翎儿半夜哭闹,你也能搭把手。”
连翘应下,便去铺床。
晚上翎儿并没哭闹,许是喝了药的缘故,今早很早便醒了,躺在床上依依呀呀的吐着口水泡。
我被他小胳膊小腿弄醒,撑起身看着他,见他已经不像昨日那般哭闹无力,我心情好了许多,不时伸手指去逗弄他。
连翘打了水进来,见着我这摸样,笑道:“有时候奴婢还恍惚觉得小姐还尚未出阁,刚才推门进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小姐已为人妻为人母了。”
我跟着感叹道:“是呀,有时候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好像昨日还躺在银杏树下吹风,今日一觉醒来,身边就多了一个人了。”我又笑道:“岁月催人老,所以呀,我要尽快把你嫁出去才好。”
她和灰鹰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灰鹰之前见着我还老大一顿的害羞不好意思,我想了想,决定等此事了解,便将他们的事办了。
连翘笑得一脸娇羞,隐约中可见幸福的神情,想来她和灰鹰早已私定终身,互相期许了。
我抱着双翎起身,让连翘叫新来的乳母喂奶,其实我本想自己喂,可坐月子那阵不管我喝了多少补品吃了多少催奶的膳食,都产不下奶来,最后没办法,才在外请了两个奶娘回来。
玉竹这时进来,道:“小姐起来啦,王爷说要等你一起用早膳,让奴婢过来看看呢。”
我笑道:“你去回他吧,说我马上就好。”
我到花厅时苏南弦也刚到不久的样子,正要坐下,见着我到了变过来拉我。
“昨晚睡得可好?”他笑着拉住我,带着我往桌边去。
我有些惊讶,昨晚他走时脸色非常难看,现在竟不生气了么?于是问道:“你不生气?”
他笑道:“听说昨晚有人是怕翎儿哭闹才把我赶走。”他摸摸我脸:“为夫哪还舍得生气?”
我不好意思的瞪玉竹一眼,她捂着嘴在一旁笑,一点不怕我。
早上我喜欢喝白粥,苏南弦便陪着我喝白粥下咸菜,我将昨晚之事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他越听越沉默,嘴角的笑意也没了,眉头越锁越紧。
完了我便问他:“你信么?”
他思忖一会,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别想太多了,好好准备连翘和灰鹰的婚事吧。”
我点点头:“我本就打算说给你听了自己好落得清闲。”
他忍不住笑道:“现在懂得依赖我了?以前怎么不会呢?”
我脸一红,害羞道:“谁,谁依赖你了。”
他哈哈大笑,搂过我在我脸上亲了好几口,羞得我再也没脸见玉竹了。
我本以为苏南弦会暗中派人调查此事,谁知他用罢饭便叫人通知府里的众位姨娘,说是有事要宣布。
连同我在内,与他坐在前院正厅内,底下众位姨娘皆是神色不明,除了琼玉一脸镇定外,连向来摸不清心思找不准套路的姝秀也是不住拿眼神打量我与苏南弦,稍显慌乱。
等人到齐了,苏南弦也没废话,先是挨个问了几句,便扯到了正题。
“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他顿了顿,道:“昨日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本王也不再过多追究了,谁是谁非,本王心里自然有数。只是近来王妃身子一直不太好,加之世子尚幼,王妃既要劳心府里的事,又要照顾世子,本王也着实心疼。”
我不曾听他在众姨娘面前这般表露对我的偏爱,心里虽欢喜,却觉得对人家也是个伤害,便强自镇定,告诫自己万不可微笑起来。
众位姨娘屏气凝神,皆不敢随便出声。
苏南弦又道:“所以,本王打算让你们暂时搬去王府别院内住着,也好让王妃少操些心。”
他此话一出,不仅是众姨娘,就连我也是惊讶不已。
本以为今次之事,等他查明之后最严重不过也是姝秀被送出府,谁知他却作此打算,我细细一想,恐怕这是他昨晚便做好的决定,才会在昨晚挨个去看姨娘们。
各位姨娘皆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是哭天抢地,谁都知道这便是变相的打入冷宫了,说的是暂时,可这暂时不暂时的还不是全凭苏南弦的意思?所以平日还算得上矜持的人,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都能说出离不开王府离不开王爷等等肉麻话了。
就连姝秀在情急之下,也脱口而出:“妾身可以在王府中帮着王妃打理王府事物,还请王爷三思。”
苏南弦看她一眼,便收回了眼神,淡淡道:“王府事物自然是由当家主母一手打理,岂有妾室做主的说法?”
闻言,连我都不忍心去看姝秀脸上的绝望神情。
果真一个男人若是对你不再有心,任你梨花带雨或是做小伏低,都是看不进去的了。
其余几位姨娘听了苏南弦的话,都不敢再闹,一直没说话的琼玉却开了口:“王爷说的正是妾身所担心的事,进来妾身也见王妃消瘦不少,奈何妾身人微力薄,有心想为王妃分担一些也不知该从何做起,幸得王爷提醒,妾身才能觉得自己尚且有点用。”
她这番话说得漂亮至极,只字苏南弦对她们的无情无义,将这种行为说得好像是天经地义似的,若是不做,便是存心不让我这个当家主母轻松会。
不过她这么做,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苏南弦果真很欣慰,顺着她的话道:“别庒虽远了些,但是逢年过节本王还是会派人去接你们回府一聚的,且你们在别庒的吃穿用度与在王府时一样,只会多不会少,丫鬟随从也断不敢欺负到你们头上来。”
众位姨娘你看我我看你,还有拿眼狠狠瞪琼玉的,许是怪她这么早便跳出来表示愿意搬出去,让她们不得不妥协。
姝秀一直呆愣愣的不说话,其余三位又是一贯没个拿得了主意的,苏南弦见她们不说话,又道:“若是不愿意去别庄也可以,去账房那支五百两银子便可走人,从此以后与王府再无瓜葛。”
本还以为少有希望的姨娘们又是一阵失望,只是这两条路比起来哪个最好,我相信她们自己分得清,就算是出府了,也难保她们能遇上什么好人家,何况在府里不愁吃不愁喝,等去了别庒,也算半个主子。
果真,柔依跟着也答应下来,与她交好的两位姨娘也忙应下。
姝秀虽没说话,但是苏南弦也没在意,道:“如此,本王明日便派人送你们去秀山别庒,那里环境好,出入虽麻烦了些,但好在风景宜人府院也大,常年也有下人照顾打扫,你们去了必不用担心生活上的问题。”
期间我一直没说话,等他说完众姨娘应下了,我才对苏南弦说道:“方翊不能远离了父亲,等他长大些,王爷还要教他读书写字骑射呢。”我见他没有反对,便继续道:“正好我在盛京郊外有处别院,一直没空搭理,不如便让玉姨娘住进去,也好替我照看照看那些下人。”我转头和蔼的问玉姨娘:“你可愿意?”
玉姨娘有些惊讶的看着我,苏南弦没说话,她也不敢随便出声。
而苏南弦却沉吟不语。
我刚刚见其余几位姨娘都对琼玉颇有微词,便担心她若真去了那么远的别庒会被欺负,想来方翊也不能没父亲疼爱,可我又不见得能大度到放着一个生育了苏南弦孩子的女人在身边,我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办法。
我悄悄拉拉苏南弦的袖子,他便道:“也好,方翊再过两年也该习字了,到时候请先生去秀山也不方便。不过你那小院子是你的嫁妆,就留着你自己用好了,本王在京郊也有处庄子,虽小了些,你搬过去也足够了。”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玉姨娘说的,这便是答应了。
玉姨娘自然是喜不自胜,她如今有了儿子,又不用再在府里低人一等,那处庄子若她能一直安分守己下去,便也是她的了,比起其他几位姨娘,她自然是千恩万谢。
其余几位姨娘虽不高兴,但也没法,只能告辞离去。
等其他的人都走了,姝秀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似没回过神来。
我看看苏南弦,他对我摇摇头,拉着我的手准备离开。
谁知我们刚起身,她便像是回过神来,猛地惊醒,扑至苏南弦脚边哀切道:“王爷,姝秀不愿走,不愿离开王爷。”
苏南弦扶着她要起来,她却反手拉住他,继续哀切道:“当初王爷接我进府时说的话都不算了吗?可是姝秀还记得呀,姝秀一字没忘,王爷说会一辈子对姝秀好,会照顾姝秀一辈子的。”
我惊讶的看一眼苏南弦,心里有些生气。
苏南弦见我冷了脸,忙缩回手,既是对我解释也是告诉姝秀:“本王当初见你可怜,便为你赎身让你进府,本以为给以一个名分你便会满足……”他叹口气:“你我之间的事,再多说也是无益,你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我也不想追究,当初我答应你会给你一处安身之地,让你衣食无忧,你若非要理解为我对你的爱意,我也没办法。”
姝秀还是不死心,哭着过来抱住我的腿,喊道:“王妃,王妃我错了,是姝秀一时被迷了心窍,是姝秀的错,您打我骂我都行,可是不要让王爷赶我出府啊,姝秀不能离开王爷,姝秀求您了。”
她哭得万份惹人生怜,我相信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心软的。
只可惜我不是男人。
我硬着心肠道:“你做这件事前,就应该知道若是被发现,王府便再容不下你。可你还是做了,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认了错便能得到原谅的,你起来吧,不要再抱着我哭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双翎也不会。”
说完我便拉拉苏南弦,他叹口气,用力将姝秀拉起来。
姝秀顺势一把抱住他,哭得满眼是泪,嘴里不停叫着他的名字,我眼见着烦,便冷冷道:“王爷与她好好说说吧,妾身先走一步。”
说完便带着连翘出了花厅。
我气呼呼的回了连理阁,玉竹正领着新来的奶娘丫鬟讲规矩,见着我这样便好奇的问连翘:“小姐是在生气么?”
连翘摆摆手,笑道:“小姐不是生气,是在吃醋。”
我瞪她一眼,道:“我才没吃醋呢。”
她正要说话,却听苏南弦的声音:“哦,原来这不是吃醋呀。”
玉竹等人连忙请安,苏南弦摆摆手笑道:“你家小姐生了气,本王哪里还能安?”
见我要发火,忙拉着我的手将我往内院里带。
我死活不去,他倒好,干错将我拦腰抱起,吓得我大声惊叫。
他却哈哈大笑。
等到了房间,他将我一把放在床上,欺身上来,戏谑到:“吃醋便是吃醋,有什么好害羞的?”
没了玉竹她们,我胆子大了许多,见他这样,也无赖道:“本来就没吃醋。”
“哦,那本王干脆让姝秀留下来管理府中的那些小丫鬟好了。”他撑起身,若有所思道。
我急了,明知他是逗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不许。”
说完便自己先红了脸。
他却没有笑我,而是认真道:“你知道么?我今日很开心。”
我眨眨眼:“为何?”
他摸着我的头发,温柔道:“才进府时,你有事也不会主动告诉我,若要告诉我也是拐着弯费好多心思让我知道,那时你对我很抗拒,是不是?”
我看着他,见着他满眼正色,也认真道:“是。”
“现在你有事都喜欢先问我一次,虽然最后大部分还是自己拿主意,可是你这样,让我很开心。”他伸手环住我,摩挲我耳边的头发:“说明你在意我了,心里有我了,将我当做你的夫君了。”
我不好意思道:“我怎么没发现?”
他轻笑起来,呵出的气弄得我痒痒的:“正因如此,才是你内心最真实的变化,连你自己都没察觉。”
我笑着拥住他:“你知道就行了。”
他又道:“以后,若是吃醋了,也要说出来,知道吗?”
我想了想,道:“那你以后若被我吃醋吃得烦了,会不会也像对姝秀那样,不再理我?”
“当初我接姝秀进府,纯粹是因为可怜她身世凄惨,当时你还与沈珏明柔情蜜意,我还得是那个处处留情的王爷,所以便做了回好人,将她接进府。本来一直把她能在喝酒时弹琴相陪的友人,直到一时不查被她下药……“
想不到姝秀竟如此大胆,我有些没想到,却不太吃惊,想来她本就是爱用手段之人吧。
我心里的疙瘩算是解开了,与他笑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眨眨眼:“如此,我便答应你,以后都不做让你吃醋的事,让你无醋可吃,便不会让我生厌了,可好?”
我心里甚觉甜蜜,轻轻点头,主动将唇印上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