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四十八
然而我与睿亲王的婚期并没有拖得太久。
坊间将我与他那夜所发生的事传得离谱,我后来细想,我不过是坐在他腿上与他吃了一会嘴巴罢了,并没有做那苟且之事,而吃嘴巴这种事对于我来说甚是熟练——话本中最基本的便是如此。至于睿亲王那边,我猜想他应是比我更为熟练。
毕竟我尚处于空想阶段,而他早已有了比我空想还多的实战经验。
这种事就好比我是纸上谈兵之人,而他则是二话不说提枪上阵那类。
千万别误会上处提枪二字。
扯得远了些,我便绕回来,总之,我不过是坐在他腿上与他吃了一会嘴巴,却被传作与他宽衣解裳激情难耐。我某日闲来无事去西街淘话本子,竟还翻出一本以这件事为原本的话本子,粗略翻了翻,笔者竟像是亲临那日夜宴且提着笔站于我俩身边记录般,将我与他那日之事写得好似翻云覆雨,各种细节竟连我这当事人都不知道。当然这已是后话。
这事以我所没有想过的速度在坊间迅速传开,并成功传入姐姐与皇帝姐夫耳中,我猜想姐姐担心我吃了亏,定是吹了不少耳边风,逼得皇帝在朝堂上对睿亲王施压,于是睿亲王不得不在送了聘礼后一个月内迅速解决完人家要花一两年才能敲定的纳吉纳征请期等各种繁琐事宜。
是以已经开始微热的五月,我却要穿着厚重的吉服,头顶笨重的凤冠,坐在这燃着喜烛的婚房,饿着肚子等着我的夫君。
四十九
玉竹连翘当做我的陪嫁丫鬟跟着我进了王府,我披着喜帕看不见王府长啥样,玉竹却是不断在我耳边惊呼感叹王府的阔气与奢侈。
她跟着我也见了不少世面,丞相府也算得上大气,想来睿亲王府定是极其奢华的。
奈何我看不见,现下更是听不着,拜了堂行了礼之后我便被七七八八的喜婆簇拥着七拐八绕的进了一处房间,期间我连睿亲王的一点声音一炔衣角都没听着见着。而这喜房许是偏僻,我坐在床边竟是连外面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玉竹连翘被拦住守在外面,陪着我的只有一个喜婆,我本想学着话本中那些不满意自己婚事而自掀喜帕的女子孟浪一回,却终是不敢——若真的以后不幸,我可找谁哭去?
我只好挺直了身子端坐在软软的床上,好在室内因为熏了太多大红烛,所以早早的便准备了冰块放着,我能时不时的感受到一丝丝凉气。所以我倒也不觉得热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东想西,想了很多日后该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该如何做好当家主母,该如何生养些讨人喜爱的孩子,许是想得太多,我竟不知自己坐着也能睡着。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并不知自己何时睡着,而醒来时又太过尴尬,据玉竹说那日睿亲王满身酒气的进门竟也没将我熏醒过来,喜婆唱喏吉祥话的粗大嗓门竟也没将我吵醒,来闹洞房的众人喧闹也没将我弄醒,而我端坐在床边,也不说话的样子只让人以为我羞涩不语,直到睿亲王拿起秤杆挑了我的喜帕,又见我双眼紧闭便在众人的捣鼓下吻了我一下,我才悠悠转醒。
我之后回想那日情景,像极了我以前曾看过的一本叫做睡公主的话本子,中了蛊毒而沉睡十年的公主也是因为被骑着汗血宝马而来的邻国皇子深情一吻,才悠悠转醒。
至于睿亲王吻我时深情不深情我就不知道。
我想我定是与年糕有仇的,梦中我又梦见了苁嫆邀我捣年糕,这次她没有穿狐狸皮扮兔子,而是一身妃色轻纱与我脱了鞋坐在暖泉边,将脚踏进泉水中温温的泡着,怀里各自捧了个白玉般的石墩子,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捣着。
我们还不时聊着天,我问她还要不要存放在我那的龙阳十八式,她说当然是要的,我便问她为何走时也不与我说一声,她支支吾吾不肯答,我气极,扔了石墩子过去想掐她,谁知她反应灵敏得很,塞了把年糕在我嘴里。
那年糕香甜可口,可像是加了红豆蜜般。我便忘了掐她这回事,只顾着吃年糕,她却在我耳边嚷嚷:“你成亲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再也不愿回来了。”
我听了,哪还顾得上嘴里的年糕,忙舍了去追她,嘴里喊着:“苁嫆苁嫆,你别走,大不了,等你回来我再成亲好了。”
睁开眼,便看见一双漆黑漆黑的眼睛深深的注视着我。
是以我后来反驳玉竹的话,若睿亲王带着一身酒气进来,定是喝醉了酒的,而那时我醒来时看见的那双眼,分明没有一丝醉意,专注得让人心慌。
这便是我所说的尴尬了。
我当时分明是一副将醒未醒之态,却在睡梦中又与他在闹洞房的人面前再次上演了一回吃年糕之事。
想来除了尴尬之外,还有不少心思觉得被这么多人看了去,吃亏吃大发了。
后来某人安慰我,那日来闹洞房之人大多是朝中大臣家与他交好的未婚公子,等以后他们成亲之日,我们也并着看去才平衡不少。
五十
且说以上大多都是后话,我只知那日我醒转后又与他喝了交杯酒,许是室内空气太过香甜,我倒是全忘了他那日对我的折辱,也忘了他这人时不时的狂狼,一心想着今后此人便是我要陪伴一生的夫君了。喜滋滋的与他喝了交杯酒,还认真夸赞了那酒一番,并建议他以后都可以选择以此酒作为交杯酒专用酒。
只是众人散去后他便露出本性,于我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便罢,听我说了此话后也不知触动了他哪根神经,颇为嫌弃的告诉我,只有正室才能与他喝一次交杯酒,还很好心的咨询了我是否不介意他再娶一位平妻。
他明知平妻是我心中一大痛,我本欲发火,将他天上地下指责一番,然则我又想到他本与连香芙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若不是那晚与我喝得大醉吃嘴巴被人看见,他怎会心甘情愿娶我这样的人做王妃。
我是怎样的人?
我素来以骄横出名傲慢为礼,世人都说我空有美丽身无长处便罢,竟也没什么脑子只会以权欺人,妄想分摊人家正妻之名却被人家正妻三下两下就拨乱反正,以惨败收场,名声大臭结局。
想到这个我便没了底气,我嫁他是逼不得已,外间莫名的将我们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至今我也没想明白是何人泄露了出去,想他来也是如此吧。
于是我好一阵插科打诨,在他疑惑的眼光下将平妻之事敷衍过去,生怕他哪时心血来潮,也进宫去求了太后要将连香芙娶进门来。
太后不喜我,他是太后宠爱的儿子,连香芙有位手握兵权的爹爹,还与他两情相悦。不用想也知我的胜算有几分。
所以我决定按照他的路子,先给他一个甜枣,我想他必是不情愿与我同床共枕的,只是碍于我女孩子的颜面而不提,我若今日主动提出不与他同房,他日若他真的要娶连香芙进门,想到我今日的乖巧,必会留我几分情面。
于是我拉拉他的衣袖,轻声但绝对诚恳的提议:“不如你去书房睡?”
之所以说书房,实在是话本中那些个被逼着与不喜爱的女子结为夫妇的男人,总会在书房为自己留有一席退路。
我悄悄打量他的神色,瞥见他已经开始皱眉,暗自猜测莫不是他并没有在书房安置床榻,忙改口道:“或者客房。”
然而他眉头皱的更紧些,似乎很不情愿:“整个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想睡哪便睡哪。”
原来他舍不得此处绵软的床榻,只是我有些为难:“你是习武之人,溜出门去时注意些便不会被人注意,而我穿着吉服,笨重的很,一出门便……”
我话还没说话,便被他一下子扑倒在床上,他死死地压住我,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你便这么不情愿么?”
我心想我的不情愿不也是你的不情愿么?
只是口中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忌惮他,只敢紧张的盯着他看。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喊声:“王爷。”
我听出是他平日常带在身边的那小厮,心里轻轻松了口气,他却不理,直到外面的人再次出声,他才颇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何事?”
那小厮道:“玉姨娘那边派人来通传,玉姨娘早产,王爷……要不要去看看?”
我发誓,以我目测来看,现场最吃惊的人绝对是我!
我竟从来不知也没人告诉过我,他已有妾室!
他从我身上起来,整了整皱乱的衣摆。此刻听了这样的消息,并不见他作何表示,只眉头轻皱,立了一会听他喟叹般道:“今晚你可如愿了。”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