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五十五
我睡到午膳时便被玉竹唤醒,说是苏南弦回来了,要来香玉轩用午膳。
我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梳妆,玉竹一副比我还欢喜的样子,急急忙忙的为我梳头穿衣,我不高兴的说道:“你这么欢喜干嘛。不就是吃个饭么?”
玉竹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小姐,您现在可要想办法把府里管账的事揽过来抓在手里才是。”
我一边描眉一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她见我这副没志气的模样,提高了声音:“所以,您可要加把劲把王爷的心抓得牢牢的才是呀!”
我皱了一下眉,疑问道:“你究竟是想让我把管账的事抓牢还是想我把王爷抓牢?”
玉竹拍一下额头,我肯定她遮着眼睛翻了个白眼。
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照目前这样看来,苏南弦是在给我下马威,我要想在这府中过得舒坦,当然得去讨好他。
可是我从来就不懂讨好别人,想我从小到大,基本都是别人主动来讨好我,就算有时与苁嫆吵了嘴,也是她先我一步找我讲和的,现在要我去讨好他,我才不要!
我故意慢慢吞吞的梳妆打扮,等我到了饭厅用饭时,苏南弦已经在饭桌前坐好了。
听到下人通报我到了,也没抬头看我一下,只吩咐下人准备上菜,仿佛没我这个人似的,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走到他旁边,轻唤一声:“王爷。”
他这才抬起头,一副才看见我的模样,说道:“坐吧。”
玉竹扶着我坐了,又取过银筷放进我手里,我看看桌上的菜色,还比较满意,支使着玉竹替我布菜。
席间他也没说什么话,吃了没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玉竹悄悄在后面隔着宽大的衣袖拉拉我的手,示意我也停筷,我才不理会,只顾自己吃自己的。
我埋着头吃,然而却越吃越不是滋味,头顶那两道灼灼的目光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停下筷子,咳了咳,道:“我也用好了。”
苏南弦撇我一眼道:“你慢慢吃,本王可以,等你。”
我听他将“等你”二字咬得极重,又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瞧,莫名想到幼时去皇家林园里观赏黑豹捕食时那黑豹凶猛专注的神情,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忙端端正正坐好,轻声道:“不用了,我…妾身已经吃饱了。”
他闲闲的撇我一眼,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又示意下人将桌上的残羹撤下,换上清茶与糕点。
期间我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计划个作战方针才行!
“去看过琼玉了么?”他没动糕点,只端着茶盏。
我心里一阵火,又不敢发作,只生硬的答了声:“没去。”
他皱起眉,道:“本王以为你大度得很,并不计较昨晚之事。”然而他说道最后竟也笑了,只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笑得诡异得很。
我眼睛一转,放软了声音试探的说道:“人家又不是当家主母,哪有那份心思去管这些呢?”说完我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莫测,又加了一句:“人家一早起来便去看灰侍卫了。”
我这么说,可是大大的表明了我的宽容、善良、大度。完全有这个能力担当当家主母这一重要职位的。
果然,他点点头,道:“不责罚灰鹰他自己也不安心,你去看看他也好。至于当家主母……”
我忙转过头,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耳朵却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他又继续说道:“你既然这么想当这个家,便有你来当就是。”
我心里欢呼一声,忙笑吟吟的转过头,感激的看着他,娇滴滴的道:“谢谢王爷。”
他却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搞得我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表情。好在他许是知道自己过分了些,主动出声缓和气氛。
“账本子还是由姝秀来管,你每月查看两次便可。”他端起茶喝了一口,说得漫不经心。
那不还是相当于秀姨娘来当家?我每月查账有何用,她只需在账目上随便做点手脚就可轻轻松松将我瞒了过去,更何况,她来管账,那我不还得问她支钱?
我不依的说道:“可是,王爷既然答应了由妾身来当家,妾身自然要担负起管账这个责任呀。”
他立时露出一副“你哪有那个本事来管账”的表情。
我恨得牙痒痒,但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面对苏南弦只能用软的,来硬的话——估计我自己得被玩死。
于是我也立马露出一副“我当然能好好用心学习管账”的表情,默默地真诚的凝视着他。
他被我这么看了一会,竟莫名其妙的红了脸,极不自然的转过头,道:“王府的账目庞大,你接手过去一时也管不过来,此事以后再说吧。”
我见他如此,只好答应。
随后又听他说:“今早出门时本王吩咐了她们不要来打搅你,现在你醒了,本王也得空,不如见见府里众位姨娘吧。”
我有些惊讶,他竟这么好心陪着我见众位姨娘帮我立威?
不过我向来不会拒绝这样于自己有利的事,当下便答应,随他一同移步正厅。
五十六
等我们到了正厅,却见里面已经坐了几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我心里暗暗惊讶,原来他一早便派人叫了她们过来,看来他是一早就打好了主意。
走至门口时,他便主动挽起我的手放在他手里,又扶着我跨过门槛,厅内众位姨娘早看见我们来了,纷纷起身请安。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们各自的神情,眼看她们似乎都很淡定,真不知她们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子手挽着别的女人亲亲热热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是作何感想。
我与苏南弦在正位坐下,便有一溜的仆从走进厅内,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中各自放着一杯茶。
我暗暗叫苦,早知道要喝这么多茶,我刚才真不应该吃这么多的。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怪苏南弦没有一早就告诉我呢,还是该感激他适时的制止了我还欲继续吃的行为。
唉。
苏南弦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在座的姨娘们纷纷掩着嘴轻笑,我好奇的看着她们的动作表情,都像是同一个师傅教的一般规规矩矩,一眸一笑皆如用尺子比过一样标准,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也佩服苏南弦得紧,这般没有情趣的女子,他也看得上眼接进府。
直到苏南弦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都来见过王妃吧。”在座的各位便纷纷起身向我再度行礼。
站在头首身着湖蓝衣衫的女子端起茶盏,娉娉婷婷走至我跟前,优美的曲腿朝我一拜,吐声如莺:“姝秀见过王妃,恭祝王妃与王爷百年好合。”
我向来不爱在这些事情上立威,二话不说便让她起身,接过茶盏小口的喝了,刚才便着手准备的玉竹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托盘送至我面前,我抬手将上面搁着的一对翠玉镯子送给她做见面礼。
她极小心的接过,面上也是极恭谨的答谢。
随后又是一位翠绿衣衫的女子上来敬茶,我见她妆容上得极厚,看上去老气些,想必在府中并不得宠。
她自称柔依,又说自己比我年长些,若按辈分叫我姐姐怕占了我便宜。言语间颇有些热情。我想她倒是个极伶俐的人,心里暗暗记下,面上仍淡淡的赠了她见面礼。
苏南弦虽风流,然则府上的侍妾拢共只有五位,据说有两位是很早便呆在府中早就失了宠的,我心里放心不少,也算能接受。
见完礼后苏南弦并没吩咐她们离开,而是坐在原处唠家常。我虽不是很想参与这仿似欢乐一家亲的场面,然则我也是靠苏南弦吃饭的一份子,他闲来无事愿意演演戏,我陪陪也是无妨。
其实大部分时间是姨娘们自己在说,我猜想她们也是许久不见一次苏南弦的,要不然也不会争相在这样的情景下几乎是直白的暗示苏南弦去自己院子里“做做”
苏南弦只是偶尔接一两句,倒是姝秀一直淡淡笑着仔细聆听,偶尔搭几句话倒是叫苏南弦也能多说几句。
我不禁对她多看几眼。
那几位姨娘自然也看得出来,说着说着纷纷停了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姝秀这时便道:“说起来,这几日妾身院子里的鸢尾全开了呢。”
苏南弦似回忆了下,道:“本王记得你最喜鸢尾,院子里种满了鸢尾,一到夏天,整个院子便是白紫一片。”
姝秀似乎挺激动,却极力忍住,笑道:“原来王爷还记得。”
我暗赞她这拉人的功夫当真是好,以花之名勾起人家记忆,又点到为止什么也不说,稍有良心之人便会顾忌着以往的恩爱的。我偷偷瞥一眼苏南弦,后者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道一句:“本王得空也去看看。”
果真此人是没有良心的。
我若是姝秀,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又听苏南弦对她说道:“以后每月十五、二十九这两日,你都将府上的账本给王妃过目,往后若有大的支出,也先问过一声王妃,府里的事你们商量着来。”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却又放柔了语气,侧过身对我道:“你刚进府,账目这些先跟着姝秀多学学。”还拍拍我的手:“等会我让人将府里的田产书房契书送到你房里。”
言下之意,便是要让我先跟着姝秀学,往后若想接手府里账目也不是不可能咯?
我颇为欢喜,忙喜滋滋的应了,对姝秀真诚的说道:“妹妹愚笨,姐姐教妹妹时可不要嫌弃妹妹才好。”
姝秀脸色一点不变,似乎并不介意自己以后终有一日会被夺权,笑道:“妹妹出自相府,顾丞相是朝中梁柱,教出的女儿怎么会愚笨呢,妹妹真是说笑了。”
苏南弦却道:“你自然是愚笨得很的。”他极轻蔑的撇我一眼,又对姝秀道:“她若太笨,你也不用顾忌,替本王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言语中颇有些拿我当小孩的意思。
我愤愤不平,只是才得了一个意外的好处,还是他主动给的,自然不敢多话违逆他,只敢哼哼两声了事。
却不想刚刚还一脸平静的姝秀听了此话反而面色有些不平,在座的各位姨娘也是沉默着低下头不语。
我见姝秀面上有些掩都掩不住的难过,此间气氛又分外冷,忙开口调节。
“咦,我记得府中还有一位玉姨娘吧?”我歪着头,微笑着看苏南弦。
其实我早想起玉姨娘没来,本也不想多问,只是他们一直聊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让我一句也插不上嘴,好生没面子。
苏南弦仿佛恍然大悟,也问了一句:“琼玉呢?”
底下一位姨娘忙说道:“王妃不曾生养过不知道,这女人生了孩子,头一个月是见不得风的,不然以后便会落下病根,不仔细,还得赔上命去呢。”
她这话说得好,不仅解释了玉姨娘为何没来,还又言明了我不曾生养而玉姨娘却生下了孩子。
我没有接话,苏南弦也没有接话,那说话的姨娘似有些后悔当着苏南弦的面挑拨离间,忙又开口道:“妹妹真是好福气,这一进王府就有小世子管自己叫娘亲……“
她本还在说,却见我我和苏南弦面色皆是越来越冷,便止住了嘴,小心翼翼的看着苏南弦。
一般王府中没有女主人时,侍妾都是不能擅自生下孩子的,且就算有了女主人,那也要等三年主母诞下嫡子才能生育,而三年后若是主母仍没有孩子,那么侍妾所生的孩子也是要由主母来养育的。
像玉姨娘这般在我刚入府就诞下孩子的情况,基本来说,那孩子要么活不下来,要么将交由我抚养。
我为什么冷脸,便是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此处。
苏南弦做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一件事。
哼,我原以为他这般作为都是为了我,现在才猛然明白想起今早他说的话。
【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