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七十九
拖着我的手进了屋，他便让玉竹连翘出去。
玉竹与连翘笑得一脸调侃，乖乖关上门出去后，他便在床边坐下，还拍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
我心里颇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乖乖的走过去坐下。
他又开口道：“上次不是说喜欢吉祥斋新出的那支并蒂簪吗？”
我震惊的看着他，实在想不出他要搞什么把戏。
他却笑得一脸轻松，从怀里摸出一只锦盒，放到我手里：“打开看看。”
我盯着手里那只精美的锦盒，半晌，才在他的催促下轻轻打开了盒子。
如我所料，里面静静的躺着那支并蒂簪，只是看上去，又和连香芙那支不近相似。
见我呆呆的看着，他搂过我的肩，笑道：“那日我一出府便去看了那支簪子，做工的确精美，构思也算得上巧妙，只是我觉得那玉尚还不够完美，正好前些日子得了块上好的玉石，便让人送去吉祥斋，照着那支簪子的样子，重新雕琢了一支，我刚一回京就去吉祥斋取了过来，怎么样？喜欢么？”
我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内心翻腾的厉害，我不难猜想那日他去到吉祥斋，却见着连香芙也看上了这支簪子，所以便将它送给了连香芙，而我这个本就不是他最喜爱的女人，用一支仿冒的又如何呢？
我只觉得心里有种比之之前看见连香芙头上那支簪子时更为难受的感觉，我以为我只是气不过连香芙得到了那支簪子，可是当今天他拿着这支与连香芙一摸一样的仿冒簪子送给我时，我突然对连香芙升起了嫉妒。
我从前从不嫉妒她，不管是还未出嫁时，世人都拿她与我做比较，称赞她为天之骄女，而说我是“天之娇女”，还是嫁进王府后我担心着苏南弦会娶连香芙进门的时候，我都不曾嫉妒她，我甚至是同情她，自己中意的夫君，却被人临门一脚抢了去，就算她日后真的进门，与我平起平坐，我想我也是没有怨言的。
只是如今看来，我真的还能忍受与别人分享苏南弦么？
“傻瓜，一枝簪子而已，就感动到流泪了？”头顶传来苏南弦温柔的声音。
我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流出了眼泪，忙抬起袖子擦干，又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中是一片我看不懂的温柔，可是这样的温柔，我现在却觉得特别的可怕。
他弯起唇角笑了起来，轻轻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又从怀里摸出一只方形的小锦盒，打开来递到我面前，说道：“这是用剩下来的玉石打造的，与你手中的簪子正好是一副。”
我静静的看着盒子里躺着的金镶玉耳坠，伸手取过，放在手心里摩挲。
半晌，我依偎进他的怀里，轻声道：“谢谢你。”
他似乎很开心，低头欲吻向我的唇，却被我装作不经意的闪过，我起身走至房内的书案边，取过桌上的画，道：“王爷你看。”
他似乎愣了一下，盯着我看了许久，我则是一脸甜笑的回视着他。
半响，他终于是苦笑了一下，道：“看什么？”
我走过去，将手中的画递给他，说道：“闲来无事，妾身便在书房寻了一幅王爷的画来临摹，王爷看看我画的可好？”
他看了一眼，似乎没什么兴趣，淡淡道一句：“非常形似。”
我仔细看了画中所画的娇艳的牡丹，觉得与他的真迹想必，也差不到哪去，却不想只换了这么四个字。
不过我也不是真希望他说出句好话来，毕竟上次在宫中，我就知道了他不是一个轻易夸赞别人的人。
我便将画收起来，又转过头问他要不要我伺候着沐浴，他却是一脸倦容道：“不必了。”
随后便出了门。
八十
玉竹与连翘进来时，我正坐在镜前的圆凳上发呆。
玉竹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喊了我一声：“小姐？”
我侧过头，道：“什么事？”
她顿了一下，才说道：“王爷去了秀姨娘那。”
我觉得手中的玉簪似乎更冷了几分，明明我已经将它捏在手心里好久了，可怎么也捂不热。
玉竹又道：“王爷刚刚回来时还是满脸的喜气，很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小姐……”
我摇摇头，将玉簪与耳坠子收好，放进首饰盒子里，道：“王爷离开这么久，刚一回来，当然要去府中各位姨娘那看看的。”
我压抑住心里那种郁结的情绪，安慰自己，只要不是连香芙，这些怕什么呢？
连翘顺着我的话说道：“是有这样的道理的，世家大族里面，主母除了打理府中各种事宜，协调夫君与各位姨娘之间的平衡关系，也是十分重要的。就算小姐是当家主母，可是王爷一回来连看都不去看她们一眼，姨娘们总还是会生气的。”
我也不去解释，算是默认了连翘的说法。只是玉竹颇为我不平：“如此说来，这当家主母也没什么好当的……”
连翘打断她的话：“可别乱说，男人的宠爱哪有长久的，一旦失了宠又没有地位，那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哪有自己手里掌握着权力来得好？”
玉竹闭了嘴，没再继续。
我心里反复想着连翘的话，理智上十分认同，情感上却是觉得茫然若失，如果我真的喜欢这个男人呢？如果我嫁给他不是为了什么权力荣华，我只求他的一眼关怀一片真心，那可如何是好？
只是这个问题从来都是没有答案，我也问不出口，我不觉得我喜欢上了苏南弦。
诚然他的温柔曾经触动过我，可是他的温柔体贴背后，往往伴随着打击与算计，我在这上面吃了太多次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晚苏南弦宿在了秀姨娘屋中，我早早便让人吹熄了房中的蜡烛躺上了床。
这是我除了新婚之夜外第一次一个人睡，我想我今后的人生，这样的日子还会更多。
就是不知这夜，有多少人也是与我一样，闭着眼却辗转到天明。
八十一
第二日一大早玉竹便来喊我。
我头晚没睡好，不想肿着眼睛去见众位姨娘，便借口头痛犯了，让她们散了去。
虽然知道她们也不会相信我真的头痛发作，可也比我真的让她们看到我过得不好来得强。
只是秀姨娘却执意要见我，说是很会按摩，想为我按摩按摩头，缓解我的头疼。
我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昨夜她成了各位姨娘的眼中钉，是想来寻求靠山么？还是纯粹只为了来耀武扬威？
连翘将她领进来，隔着床罩，我听见她轻声的问候请安，语气倒也算是恭谨。
我便淡淡道：“真是劳烦秀姨娘了。”
她连声道不敢，玉竹便将我从床上扶起来，连翘端来滴了玫瑰露的温水为她净手，又用熏香将她手上的味道熏上我一贯爱用的牡丹香，最后再用小炉将她手温热，这才让她近到我身边来。
牵起帘子看见她时，她似乎愣了一下，我问道：“怎么了？”
她这才回过神，笑着掩饰道：“王妃的皮肤果真是吹弹可破，凝脂如玉。姝秀隔得这么近了，也看不见一点细纹毛孔。真叫姝秀羡慕。”
我自然知道自己皮肤很好，这当然是我从小便注重保养的结果，苁嫆曾见过我每日必做的繁复的步骤，也曾指着我那些瓶瓶罐罐叫嚷着我的美丽都是拿钱与时间堆出来的。
我不去辩解，只是想说，一个连时间与金钱也舍不得花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就算五官生得再美，也终会成为丑女。
我保养与研究这些，最开始并不是所谓的为了取悦男子，而是我天生便喜欢这些，我生来不若姐姐那般倾国倾城，可是自己花心思下功夫打扮之后，并不比姐姐差。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故作虚弱道：“美色何以长久，不过一具皮囊罢了。”
她低声道句是，便轻轻覆手在我的头上，一点一点的为我按摩起来。
我闭着眼，顺便打了个盹。
许是她按摩手法让我觉得太舒服，我竟真的睡了过去，也不知多久，直到耳边传来玉竹的轻呼，我才施施然醒转。
我醒来时有些恍惚，哑着嗓子问道：“我睡了多久？”
玉竹脸色有些不好，低声道：“三个时辰了。”
我一惊，想不到打了一个盹儿，一上午便过去了。
我蹭起身子，才发现姝秀已经回去了，便问道：“她几时回去的？”
玉竹也不上来扶我，脸色更加难看：“刚刚。”
“她还真替我按了这么久的头？”我颇有些佩服她。
连翘与玉竹却不答话，只不停对着我眨眼睛使眼色，我有些疑惑，慢慢起身下床。
便见苏南弦负手立于一旁，许是听见了我的声响，便回过头来看我。
我颇有些意外在此时看见他，一时也忘了开口说话。
他又露出昨晚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我，我内心闪过无数念头，心想他该不是误会了什么吧？
我便开口解释道：“是她自己要来为我按头的。”只是话一出口，我又觉得这是欲盖弥彰。
果真他眼中神色更甚，我以为接下来他会不分青红皂白骂我一顿，而他却叹了口气，朝我走过来，伸手递给我一个信封，说道：“这是昨晚忘记给你的。”
我伸手接过，还没细看，又听他道：“本想给你个惊喜。”随后苦笑了两声，便拂袖而去。
我知道自己被误会，可是我解释过，他不信又如何？我心里都还觉得自己不被信任而十分愤怒呢，才没心情去理会他究竟如何看我。
真正相互信任的人，哪怕我就是承认故意为难秀姨娘，他也不会相信。
换做是连香芙，他还会这样误会么？
八十二
玉竹这时站起身走了过来，在我身边愤然道：“那个秀姨娘果真是心机重，小姐您这次真是防不胜防。”
我奇道：“不就是按了三个时辰么？她能出什么事？”
连翘接口道：“也怪奴婢之前没有问清楚，原来这秀姨娘之所以进府，便是以前弹筝时被客人调戏不成，废去了双手，王爷见她可怜，便接她进府来养着。”
我心中火大，自我当这家以来，从来没有做过为难她的事，就算是王爷让她让权，那也是我该得的，她一个侍妾，有何埋怨的道理？要这样算计我？
真是气死人了。
连翘又道：“我们都在这屋子里，只是谁都没注意到她按了这么一会就双手乌紫了，直到王爷进来，她才扑通一声从床边跌下来。”
我扶额，叹道：“算了，只能怪我们自己，太过大意。”
连翘点头道：“其实小姐不必担心，王爷刚开始确实很生气，但是再怎么生气，也没有将小姐怎么怎么样，当时也只是让秀姨娘自己回去了，想来王爷对她也是不不太在意的。”
玉竹也顺着连翘说道：“再说了，她这点小手段，咱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王爷这么睿智聪明，岂会有想不通的道理，等王爷气过了，便不会再误会小姐了。”
我心里说不清的滋味，终于体会到话本子所说的那种五味陈杂的滋味了。
我看了眼手中的信封，面上空无一字，心猜究竟是谁会写信给我。
再打开来看里面还包着一个信封，只是我见着信封上的字，心差点便跳出了胸口。
上面歪歪扭扭，缺旁少字的写着“顾大小姐亲启”的，正是苁嫆的字迹。
我想我从没这么激动过，抖了好几次都没打开信封，于是一把抓过连翘，急道：“你来打开。”
连翘玉竹本不知我为何如此激动，见着信封上的字，才知道是苁嫆的来信，也十分激动，帮我将信封打开，将信取出递给我。
我接过信，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打开来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