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八
却见他并未入座，而是以平常官家般弟弟对兄嫂那样，行了礼，笑道：“虽是兄弟，那也是要行礼的。“
我愣在那里没动，姐姐冲我招招手：“叶儿，过来参见睿亲王。“
我此刻脸通红，一半是羞一半是怒，慢吞吞的走过去了，却不行礼。
眼见姐姐正要责怪，我忙开口：“皇上说了现在无君臣，那自然也是不用拜见王爷的咯。”说完还不忘狗腿：“是吧，姐夫？”
皇上似乎很受用，平常冷峻的面容此刻也露出微笑，拉着姐姐手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我姐夫。”
姐姐羞得低下了头，嘴角的笑却是藏也藏不住。
可是那人却不愿放过我，虽是笑眯眯的点头，可我怎么都觉得他不怀好意：“这是自然，只是，顾小姐怎么还不唤我一声十三哥？”
我这果真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朝他跪一跪也就好了，现下要我唤他一声哥哥，我是怎么都不情愿的。
但见皇上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我，姐姐又不停地给我打眼色，我只得做了个长揖，学着男子那般，唤了声：“十三，哥。”
他倒是笑着受了。
“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还望十三弟莫怪。”姐姐歉意的说道。
“顾小姐不过是小孩心性罢了，臣弟喜欢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他虽是同姐姐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我，特别是喜欢二字，经他薄薄的嘴唇吐出，我好不容易白下来的脸如今又红了，早知如此，今日就该多抹二两白粉。
其余二人似乎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直接，愣了片刻，还是皇上咳了咳，笑道：“今日叫十三弟来，是知道十三弟向来喜欢舞文弄墨，你且看看叶儿的丹青，如何。”
苏南弦看我一眼，似乎有些惊讶：“想不到顾小姐也喜欢画画。“
姐姐接口道：“叶儿从小习画，也没什么章法，全是凭着自己性子来，没什么妙处，十三弟莫笑。“
他笑笑，没说话，却也不让人觉得失礼。
我瞪他一眼，他却装作不见，从宫婢手中接过我刚才所作的画卷，仔细看了起来。
“画法少见，看似繁多，但是运笔者却能驾驭得住各家的妙处，最后收归一拢，倒是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我微微有些得意，想不到他还算得上一个懂画之人。
“花鸟飞燕，人物姿态皆各自清明，特别是画中人物神态。“他抬头笑看姐姐与皇上：”从画中，便能看出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琴瑟和鸣。“
姐姐笑得更加开心，皇上也甚是满意，我自然是高兴了，想我苦练数十载，人物神态这些嘛，自然是能把握，何况姐姐与皇上相处之时处处流露出情谊，画出他们龙凤和鸣，这岂是难事。
他又撇我一眼，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嘴角勾起一丝笑，继续说道：“不过，顾小姐画法虽精妙，画工虽好，只是性格使然，每次下笔总是不够果决，未免有些棉柳之态。”说着又轻笑一声：“不过，女子作画大多如此，小姐不必介意。”
我顿时气急，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我自己的毛病我自然知道，师父也曾说我思考的太多，反而做作，只是这当口被他以这种挑衅的语气指出来，我顿觉颜面尽失。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喝了一口。
姐姐也似愣住，似乎有些惊讶，看了眼皇上，后者也有些意料不到，只得说话缓和：“十三弟素来要求甚高，哈哈，甚高。”
只是现下气氛已经冷掉，姐姐给我使眼色，我尽当瞧不见，笑话，我受了委屈，还要我开口圆场么？
“皇上，臣妾这几日在宫中陪着妹妹，她倒比小时候乖巧不少呢，从前从不懂得习字看书，这几日每日起来写了不少帖子，每日下午都要去捧着书细读呢。”
我奇怪姐姐今日怎么老提我这些，却见皇上也是附和：“叶儿近几日确实懂事不少，只是朕竟还不知叶儿会写字，安近远。”
“奴才在。”安近远忙上前。
“你带人去取来朕看看。”说着还对苏南弦说道：“十三弟也一同看看。”
我分明看见了皇上在与他使眼色，哼，一会他说出什么赞誉之话，我也是不信的了。
这期间他又似没事人一般找话与我闲聊。
“不知顾小姐近来在看些什么书呢？”
我哼了一声。
姐姐瞪我一眼，忙接话：“前日里背了篇滕王阁序，这几日又在看清静经，诗经每日都是要读几首的。”
他长长的哦了一声，似有些惊讶的道：“想不到顾小姐也喜欢看书，本王还以为——”他看我的眼神，我骤然间想到那日之事，心里狂跳。
若被姐姐知道我与苁嫆背地里研究这些，肯定是要一顿责骂的。
我立马狠狠地瞪着他。
他面上依旧是谦和的笑着，眼中却流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似乎在等着我求他。
我偏过头不理，从小到大，我何曾求过别人，何况是他这般讨人厌的人，我才不会求他。
他倒是笑得更开心，手指扣着石桌：“说起来，前几日臣弟倒是和顾小姐巧遇。“
我转过头，涨红了脸。
姐姐好奇道：“原来王爷已于叶儿认识。“又转头看我：”叶儿，为何不曾听你提起？“
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那人却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斜眼看我，我立马以眼神向他恳求。
他这才放下茶杯，缓缓道：“不过那日臣弟并不知道所遇之人是顾小姐，今日见了觉得眼熟，才想起来。“
我干笑两声，正好这时安近远回来了，三人的注意力才又转开。
“不错，叶儿如今的字比起以前是好了很多。“看了半晌，都无人说话，皇上许也是想了半天，才评价了一句。
姐姐也说道：“是好很多。“
苏南弦一直微笑，并不说话，只是我总觉得他笑中似带了丝戏谑与嘲讽。
我暗自哼了一声，心里想着以后最后再也别遇上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