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九
我在宫中小住了半月,临出宫前又被太后叫去训斥了半日,才被放了出宫。
回到家中爹爹不在,却见一直住在别院的苏姨娘回来了,见到我,极热情的向我走来。
“小姐在宫中可还好?“她眉开眼笑。
连翘在旁解释道:“老爷说,平时他在朝中事务繁多,照顾小姐力不从心,所以接了苏姨娘回府,替他照顾小姐。“
爹爹虽对母亲深情,但在母亲去世后仍是娶了一房又一房妾室,只是怕我心里抱怨,从不养在府中。
如此便是让苏姨娘来管教我了。我知道这次的事我欠了考虑,又想到苏姨娘也算我半个长辈,母亲去世前她也曾尽心尽力的伺候母亲,便也没有多说。
在宫中虽然什么的精致新鲜,却还是不比自己家里逍遥自在,我刚准备回自己院子,就听见门房进来说有人求见。
我见苏姨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心道她还是个懂事的人,爹爹不在,放他进来也无用,便让门房去打发了走。
门房却说那人指明要见我。
我想了想,实在想不出究竟有谁会特意来府中看我,苁嫆素来和我亲近,她来府中自是不用通传的。
没想到走进来的是纪北城。
我与他只有数面之缘,还都是在纪府中无意撞见,我皱着眉,不知他来有何目的。
他面上没有表情,人到了却又不说话,我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连翘,他才开口:“顾小姐可知家妹去了何处?“
我一惊,手中的茶盏险些不稳。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见我真的不知,脸上的平静才终于绷不住,颓然道:“苁嫆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自己闯荡江湖。“
我气得将手中茶盏朝他身上砸去:“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做到如此?“
他站在花厅中央,整个人放佛失去了力气,明明那么挺拔的身姿,我竟觉得有种天地间只留他沧海一粟般的渺小。
他张张嘴,开口却只是:“小姐若有苁嫆半点消息,请一定通知北城。“
我怒道:“本小姐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郑重道:“请小姐一定告知。”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一跪虽是情谊至深,然而我只是面露嘲讽:“如今你后悔了,早又做什么去了?”
他定定的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哼了一声:“连翘,送客。”
连翘上前,有些迟疑:“纪大人?”
片刻后,他起身离开。
二十
我搅得手绢都要烂了,也没想到苁嫆一个人会去哪里。
我曾听她说她与纪北城幼时在家乡受了很多委屈,从此她再不想回去,所以排除她会回乡的可能。
只是除了这一个可能,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我看了纪北城留下的书信,苁嫆不爱写字,读书不多,好多字都只写成一半,我磕磕巴巴的读懂了,无非就是几句话:我走了,请放心,别想我,再一句慎重提到:她的书本画册尽数归我。
我有些难过,她是我在这盛京之中唯一交心的朋友了,她若走了,这下我便真的有些孤单,想我以前未认识她时从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便是习惯了一个人吧?
玉竹一边为我更衣,一边担心的说道:“这外边这么乱,江湖又险恶,纪小姐一个姑娘家自己走了,万一遇上了坏人……”
我忙打断她:“胡说,才不会遇上。”
心里却担心得很,苁嫆心眼少,总觉得自己聪明狡诈,实际上一两句话就被人家诓得晕晕乎乎,若是被人骗去卖了,指不定还主动帮着人家数钱呢。
越想越担心,晚上睡觉一直做梦,总梦到苁嫆穿着透明的薄纱裙子,一个人凄凄苦苦的在雪地里弹琴唱歌。
早晨醒来时,还觉得这个梦特别的真实,我抬手看了看,指甲上新染的颜色已经干了,我安慰自己:苁嫆一不会弹琴而不会唱歌三不怕冷,不会有事的。
玉竹推门进来,见我坐在床上,笑道:“小姐今日这么早便醒啦,奴婢去取水来。”
连翘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枚烫金帖子。
“今日一大早,连大将军家的五小姐便差人送来这帖子。”
我接过来打开看,上面单印了我的闺名,又在右下角印了连府的标识。
我将帖子丢在床上:“现在这情况,我哪有心思参加这些聚会,你替我找个理由回了吧。”
连翘有些犹豫:“小姐担心纪小姐奴婢明白,可是这几日外面都在传小姐在宫中被罚的事,都说小姐……”
我见她面有豫色,道:“你说吧,我不生气便是。”
她这才继续:“不知怎的,阮氏进宫自请为妾的事被传了个遍,近日京中大家都在议论此事,大家都说小姐素来骄横跋扈,此事必是小姐逼着阮氏。“
我摇头,谣言总是这么开始的。
“小姐听了不生气么?“连翘小心翼翼的问我。
“干什么要生气?说这话的人我连是谁都不知道,何苦自己过不去。“我摇头:”不过这宴请我看是非去不可了,总不能教人再说我被宫中责罚,从此便不敢出门了吧。“
连翘喜道:“小姐说的极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可说了是哪日?“
“三日之后。“
我点点头,这几天可得好好养养神,我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脸上似有青色,定是最晚没睡好所致。
一想到这个,我便又想起苁嫆,也不知她到了何处,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她急于逃离盛京,她不是说能陪在爱的人身边便好了吗?
若不是我被困在宫中小半月,她定不会如此,我知道那些书画册子是她的宝贝命根子,并上放在我这的龙阳十八式,她都不留恋么。
我暗自有些恨恨,她若不尽早回来,我便把她的宝贝全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