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休利灰色2018-10-28 07:164,154

  第五十六章

  连仲彦走了,我却睡不着。

  我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考着这段时间以来怪异的种种。

  我本来从没想过连家的人会造反,刚才也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却没想歪打正着,反而让我知道了现在连家人的打算。想必苏南弦必是猜到,才想到要将我送离开的方法。

  我闭着眼凝思,既然如此,那会不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呢?

  唉,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而当下最紧要的是想办法让苁嫆他们安全离开,这样我才能有救。

  连仲彦是个聪明的人,我这点小谎话他日后再细想一下,便会发现漏洞重重,到那时我对他毫无用处,他耍赖毁约我也是没一点办法的。

  我突然想到连季礼,如果不出意外,他也应该还在西北。

  目前看来,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偷到连仲彦的令牌放苁嫆他们离开,这么做的话,我不仅要偷到连仲彦随时不离身的令牌,还要打听到苁嫆他们被关在哪里,并且还要想办法突破地牢的守卫和连城的城门,这样一来,我需要很多人的支援才能顺利实施。

  第二条路,比起第一条来简单许多,便是找到连季礼,让他帮忙放走苁嫆他们。这条路的风险不大,我只要瞒过连仲彦的监视和连楚雄的耳目,然后赌一把连季礼还会顾念以往的恩情。

  连季礼此人虽是武将出身,然而周身却有着一股书生文人的优柔,加之他极重感情,比起连仲彦这种怪胎,求他更有希望。

  想好了之后的路,我便轻松了许多,今天确实身心疲惫了,即便我傍晚的时候睡了一会,可神经一旦放松,我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醒来时,估摸着已是早晨了。

  连仲彦不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我睁着眼在床上看了一会床顶,才慢慢的撑起身。

  “啊!“我轻呼一声。

  屋子中间站着一位小丫鬟,绑着两个丫鬟髻,额前留着厚厚的刘海,衣着非常朴素,规规矩矩的站在那,一动也不动,我猛然一看还以为是鬼,吓了一跳。

  见我受了惊,她也不过来替我抚抚胸口,而是冷声道:“将军吩咐奴婢过来伺候姑娘的起居,姑娘可以叫我书景。”

  说完,不等我开口,便转身去端脸盆架上的脸盆来替我洗漱。

  得,我算是懂了,这位哪里是来伺候我的,分明就是连仲彦派来监视我的人。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气,瞥了眼她端来的木盆,不满道:“你们的将军都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客人的么?”

  书景明显愣了愣,随即又冷声问道:“姑娘哪里不满意?”

  “喏。”我食指一伸,指着盛着水的木盆,啧嘴道:“本王妃洗脸时一定要用滴了精油撒了玫瑰花瓣的洗脸汤,还有这盛水的盆子,一定得是雕工精美华贵的鎏金铜盆。”我瞥一眼面露惊讶的书景:“换了再来。”

  说完,便转过了身。

  谁知等了半响没听身后有所动静,我狐疑的转过身,见着书景一脸轻蔑的盯着我,我莫名奇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问道:“你在看什么?”

  她冷笑一声:“姑娘想要滴了精油撒了玫瑰花瓣的洗脸汤,自己问将军要去。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客人了?爱洗不洗。”

  说完,便端着脸盆转身出去。

  我一时怔楞,随即反应过来——我竟然,被一个丫鬟给骂了?

  我气得手脚发抖,扑过去敲打那扇门,却是纹丝不动,直到我耗费完力气,才怏怏的躺回床上,一把将被子拉至头顶。

  没有水洗漱,我一直睡觉还不行么!

  然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咒骂那个冷面丫鬟,果真有其主必有其奴,主子怪里怪气,奴才也不好对付,我又把昨晚那想法拿出来想了一遍,现在看起来,我的计划又多了一道妨碍,这个书景,绝对不是好打发的对象。

  我蒙着头想得正欢,便听见外面传来连仲彦的声音:“她还没起来?”

  原来这个书景并没离开,那刚才我的咒骂拍打她都听到咯?

  哼,听到了都不出声,果真够古怪。

  我赶紧将自己死死裹住,面朝床里面,装作睡死。

  门坑坑的被推开,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便听见两个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我猜定是连仲彦和书景二人。

  果不其然,连仲彦过来拉我的被子,我在里面死死拽住不松手,他便拍拍我包着棉被的屁股,语带笑意:“不饿么?快起来用点粥。”

  我装作没听见,一动不动。却感觉身下的床板轻陷,再觉身上一重,他竟然整个身子都覆了上来。

  奈何我乃是侧躺,哪里受得住他常年习武的精壮身子,只好咬牙苦忍,他却轻松寻到我的耳朵所在的位置,柔声道:“包着头睡觉,不难受么?”见我还是不理,索性威胁道:“你再不起来,我便掀了这被子扒你的衣裳了?”

  想到这种怪胎什么事都得出来,又想起书景也在屋里,再顾不得其他,忙翻身撤下棉被,怒瞪着他。

  他却噗嗤一笑,伸手捏捏我的脸:“你这样子,倒还有几分可爱。”

  我一手佛开他的魔爪,怒气冲冲道:“连将军身边连个会伺候人的丫鬟都没有么?”

  他愣了一下,收起笑脸,平静的问道:“怎么回事。”

  这话显然不是问我,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书景解释道:“姑娘说洗脸水里要滴精油,要撒玫瑰花瓣,洗脸的盆子要鎏金黄铜盆,咱们这是西北,又不是盛京,我去哪给她找这些东西!”

  我略略有些惊讶,书景刚才和我说话时虽也是这样一板一眼,但是语气冰冷,现在对着连仲彦,反而有些轻松随便,也不自称奴婢了,话至最后甚至还带了些许撒娇的埋怨。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尚算清秀的书景,莫非,她和连怪胎有私情?

  连仲彦听完,看了我一眼,而后勾起一丝假模假式的笑容:“城里府库应该有这些,你去找来用便是。”

  他虽是吩咐书景,却是一直看着我,虽是在笑,眼里却毫无笑意。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因为没有洗漱,我坚决拒绝和他说话,躺回去蒙着头睁着眼想事情。

  他这次倒没有阻止,只是在我每次因为缺氧而掀开被子换气时,总能看见他一脸调侃十足的笑。

  过了好久,书景才端着盆子进来,连仲彦亲手接过端至我身前,我伸出一根手指试了试水温,又闻了闻精油的气味,皱眉道:“虽然水冷了些,精油味道难闻了些,但好歹,撒了花瓣。”我起身披了件外衣:“今天就这样吧,你记得明日的水要煮沸了冷个半柱香时间就送来,玫瑰花瓣撒几片就行了,别太多。精油最好换一种,明早要再是这种精油,我可不会用哦。”

  书景看我的眼里全是蔑视,碍于连仲彦在场而不好发作。

  我悄悄冲她扮个鬼脸:就是看在你主子在场,咱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使唤你。

  没了连翘玉竹的伺候,果真麻烦许多,因此我想到回府一定得让连翘玉竹调教几个和她们一样能干的丫鬟出来才行,不然以后她们都嫁了人出了府,我上哪去找诚心如意的丫鬟呢?

  想到这个,我又想起目前的状况,能不能活着回府,还是个问题。

  “苏南弦把你惯养得很好嘛。”

  我撒了脸,用锦帕一点点沾了脸上的水珠,才睁开眼转身去看连仲彦。

  他一直抱着手靠着墙倚在一旁看我自己忙活,无端端说句这个,我倒很是惊讶。

  遂想起以往在府上,苏南弦常常看着玉竹连翘为我绞面绾发画眉保养,久而久之,他也会了,便常在心情好时慢悠悠的替我梳妆。他用剑,手指却没有老茧,力道又非常的轻柔,让我非常享受。

  “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见着眼前连仲彦冷峻的脸,撇了撇嘴道:“这个自然,他倒是时常帮我做这些。”

  闻言,他似乎有些惊讶,且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好像这么做真是什么值得让人震惊的事情,问我道:“他会帮你端水洗脸?”

  我有些骄傲,微笑道:“端水倒不用他来做,但是敷脸绞面抹膏子,绾发描眉点朱砂什么的,他比我娴熟。”

  他收起惊讶,若有所思。

  我轻蔑的一笑:“你不用想了,就算你学着他这么做,我也是不会对你这种人动心的。这个赌,你输定了。”

  他放下手,背在身后,一脸志在必得:“话不要说得太早。”

  我嗤笑一下,便转身继续忙活。

  “雪花膏,没有么?”

  我问的是书景,后者又是沉默。我叹口气,转而对连仲彦说道:“跟我一起回来的马车还在吧?”

  他明了,对书景吩咐道:“你带着我的令牌去,把昨日一起赶回来的马车里女人用的东西都带回来。”

  我一听令牌,心里一紧,眼神不由自主的便跟着那令牌飘过去了。见着他竟能如此放心将令牌交给书景,想必书景定是他十分信任的人,我心生一计,嚷道:“我也去,里面的东西我才知道哪些有用。”

  连仲彦微微一笑:“你觉得可能么?”

  我失望的闭上嘴,在书景走后,又忍不住问道:“你该不会是真的想把我关在这一个月吧?”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赶紧说道:“你要是天天把我关在这,我肯定会很烦躁的,我要是心情烦躁,哪里会有心思和你培养感情呢?就算你对我再好再体贴再温柔,我也是看不进眼里的。”

  他走过来,凑近我耳边,柔声道:“你放心,我会给你机会,伺机逃跑的。”

  我不解的侧头看他。

  “我想通了,以最快的速度征服猎物,为了以防生变,在第一时间内将其吃进嘴里,这种办法是用来对付旗鼓相当的对手的。”他一脸坏笑:“对你,还是要用猫捉老鼠的手段,慢慢玩才有意思。”

  “啊,我忘了你是从小衣食无忧没吃过苦的千金小姐,王府夫人,恐怕没有见过家养的猫是如何对付捉到手的老鼠的吧?”

  他越凑我越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和唇瓣若有似无的触碰,我痒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离他远了些,努力维持镇定:“本王妃才没那么无聊,去看这些。”

  他却不在意,做出一脸好心的样子来,解释道:“那便由我来为”王妃“您,解释一下,家养的猫吃不惯老鼠了,但因为有着猫的天性,它们还是会习惯性的捉老鼠。捉到了吃不下怎么办呢?它们便把老鼠放在自己能轻易掌控的范围内,让它跑来跑去的逃,而自己就在后面追,既可以打发时间,又能消消食,等到没了兴趣,再一巴掌拍死它们。你说,猫聪不聪明?”

  他说话时声音低沉又温柔,然而一字一句吐露的却是如此恶毒的语句,这里面的猫说的是他,老鼠分明就是我,他这是在警告我,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张牙舞爪,他,才是掌控游戏的那个人。

  我干笑两声,从他身边迅速溜开,到床边谄笑道:“那个,我要换衣服了,还请将军,回避一下。”

  他勾唇一笑,拿起桌上的头盔,闲散的走了出去。

  关门时,他侧头对我说道:“西北的百姓一家人一日只用一盆水,一个月洗一次澡对他们来说也是奢侈,喝的水能省就省,大部分水都是给了家里的牲口用,在这里,畜牲比人精贵。他们中的人,一辈子也没听过什么叫玉露精油,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世上有种花叫玫瑰,不仅可以拿来看,还可以加进面粉里吃,放进水里用,泡进茶里增香。大部分的百姓一辈子也挣不了你用来洗脸的脸盆上那层金的银子,更不知道原来脸盆上还可以雕花刻字鎏金。”

  我沉默的听着他的话,不知该说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我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我自己也没那么伟大到要和他们一样吃穿用,只是书景不是你府里那些过得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滋润的丫鬟,我遇见她时,她正在和一只野狗抢一口馊馒头。所以,以后你再想用什么吃什么,等我来了再说。”

  我跌坐在床上,默默不语。

  他甩门离去,门板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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