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被连仲彦一把仍在床上,床板太硬,我被撞得生疼,顾不得摘下头上的布袋,就揉着自己的胳膊。
他走过来把我头上的布袋摘掉,我眼睛猛然见光,有些受不住,便伸手去挡。
没一会,我觉得好多了,便放下手怒瞪着他。
其实此刻我即使是怒瞪着他,也颇没有气势。我现在正是以阶下囚的身份被他仍在这里,且还坐在床上,而他一身软甲腰侧佩剑,仅仅是懒懒散散盯着我笑,就比我气场强大不知几倍。
好吧,我认命的败下阵来,开口道:“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
他笑了笑,闲步走上前来,在我身边坐下,用食指轻轻摩挲一下我的脸,被我一扭头躲开。他才悠然道:“派人抓你,一直都是父亲的主意。与我不相干。”
我闻言大喜,恳求道:“既然如此,你就权当没有遇见我,放了我和我的朋友可好?”
他漆黑的眼睛盯着我瞧了一会,直到我头皮发麻才笑道:“我可以答应,放了你的朋友。”
言下之意,便是不答应放了我?
我想了想,一咬牙,豁出去的说道:“你要我乖乖留下,才放他们走,是不是?”
他摇摇头:“不要自作聪明,你现在不管想不想留下,都得乖乖留下,因为只有我……”他拍拍我的脸,调侃道:“才能保护你。”
我呸了一声,恶狠狠的鄙视他:“谁要你的保护!”
“哦?”他索性踢掉鞋子躺上了床来,我赶紧一脸戒备的往后退,他却大笑道:“你放心,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张牙舞爪的样子,我若是要你,定是要你真心实意的屈服于我。”他凑近我,与我鼻碰鼻:“就像,你屈服于沈珏明那样。”
他简直是莫名其妙,我被他这番话恶心得鸡皮疙瘩一直冒,辩解道:“我对沈珏明才不是屈服。”
他眉毛一挑,问道:“哦,那是什么?”
我斜蔑他一眼,冷笑道:“说了你也不懂。”
他无所谓的笑笑,随手挑起我一丝散落的长发,放在鼻间轻嗅,闭上眼道:“恐怕这时候,已经有人去向父亲通报,我抓了一群细作回来了。”
我怒瞪着他。
他又睁开眼,冲着我笑:“你说,父亲问我要人时,我要先把谁交出去呢?和你一起那个假香料师?还是那个唯一的男人?”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我的神色,我努力维持处变不惊的模样,别过眼不看他。
“好了,那便先把那个纪……苁嫆的,送过去交差好了。”
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巴掌向他脸上拍去:“你敢!”
他轻松的一伸手便抓住了我的手,先前一脸的笑意收了起来,脸上只剩下狠戾和果决,我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他手上力道太大,我挣扎也是无用,只好冷冷的盯着他,以眼神示意我的不满。
他满脸风雨欲来之色,与我瞪视一会,才蓦地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在这里还是当初的顾二小姐,还是之前的睿亲王妃么?”
说到后面,已是满腔的狠意,我从未被人这么对待,也从不知原来一个男人发起狠来并非我故作淡然就能对付的,我被他吓得不自觉发抖,他却在发现我的发抖之后,十分高兴的笑了,将我搂进怀里,拍着背安抚我:“好啦,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以前苏南弦也喜欢拍着我背安抚我,我也总是很受用。可是如今被连仲彦这么对待我只觉得恶心,可是我现在不敢违逆他,只好压下心里那股恶心,咬着牙生受了。
见我好些了,他才慢慢松开我,笑看着我放柔语气道:“以前你可是意气风发得很呐,我以前总以为盛京的贵族女孩,总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想不到还有你这样的女人。当时见你时,真叫我惊讶。”
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对着我说话眼神却不在我身上,我此刻没有心情与他叙旧,焦急问道:“他们呢?你把他们安排在什么地方了?”
他被我打断回忆,似乎很不高兴,哼了一声:“他们自然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了,连城内关押俘虏逃兵的地牢很多,你不用担心他们没地方呆。”
我心里一紧,地牢我虽没去过,可是关押俘虏和逃兵的地方有多坏恐怕不是我所能想象的,我再顾不得其他,扑过去紧紧抓住他手臂,哀求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与他们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他们吧!”
连仲彦摇摇头,叹口气:“我也很想放了他们,只是谁叫你一开始不乖乖站出来说自己是顾苏叶,害得我手下那么多人马跟着你们追了这么久,回来若交不上人,我如何对父亲交代?”
他说得如此为难,脸上却一副轻松闲散的模样,似戏耍我一般。
我气得发抖,却奈他不何,隐约知道他喜欢看我服软求饶的样子,可是理智上却让我做不出这样的姿态来。
他见我久久不动,颇觉无趣,撇撇嘴道:“算了,连城都是大老爷们,你身边也缺个伺候的人,那里面的人,你挑个出来伺候你洗漱吧。”
我本想挑连翘,她比玉竹更沉稳些,两个人也能有个商量,却怕他与我作对反正干,便试探道:“有个叫玉竹的……”
“好。”谁想他竟一口答应下来,“我这就派人去带她来。”
我暗自懊恼。
他却盯着我笑得一副欠抽样:“早就叫你不要自作聪明了。”
我的心思被他看出,心里懊恼之余又多了几分羞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转过头不想理他。
他似乎并不怎么清闲,刚才抱我来时便遇见几人与他说话,让他过去议事,此时外面又传来通报兵的声音,他冷冷应了一声,起身开始穿鞋。
一边穿一边与我说道:“这房间是本将军书房的起居室,平日没有人敢随意进来,你只管安心呆在这,你说的那个侍女,等我回来我在叫人带过来。”
我哼了一声,表示知道。
他却突然凑近我,半眯着眼威胁道:“别再给本将军耍小心思,你那点小聪明摆在本将军面前就是个笑话,懂了么?”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
他却伸手扳过我下巴,我被他弄痛了,又不敢叫出声,只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我说过,我喜欢的是乖顺温柔的女人,你只要懂得了什么叫屈服,你的那些朋友,才会少受些苦。”
他漆黑的眼睛灼灼的注视着我,我被他如同猛兽看见猎物般的眼神吓住,却因为他扳着我的下巴而躲不开眼,只好闭上眼睛。
他却微微一笑,轻道一句:“这是在向我索吻么?”
我惊慌着欲要睁开眼,却被他在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的唇冰凉又陌生,刺得我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抖了一下,他却哈哈大笑而去。
他离开后,我稍微舒整了一下情绪,才平静下来。开始打量起这间小房间。
说是小,其实也并不狭窄,只是因为主要功能并不是用作平日的住房,便稍微简单了些,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门,门外许就是他的书房了。房间内摆设不多,只用屏风隔成了几个空间,刚刚我躺的床靠着最右面的墙,前面摆着一件绣仙鹤戏水图断面屏风,房间的中央摆了一张圆桌和几张小圆椅,上面空无一物,看来连仲彦并不是经常在此歇息,再来就是一些柜子箱子了,我一一打开翻找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诗集散篇,要不就是备用的被子和衣服。
我试着打开那扇门,可是任我用多大的劲也没将其推动分毫,我又四下寻找了机关,也没见着任何地方不对,倒是房顶上提供光源的一个漏光窗可以利用一番,前提是我能凭空爬上那么高的房梁,然后要瘦到八九岁小孩般大小才有可能逃得出去。
我四下翻找半天也没找到点有用的东西,之前胆战心惊的也累了,虽然知道此刻不是睡觉的时候,却还是控制不住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最后索性心一横,便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我醒来时入眼便是微微闪烁的烛光,我皱了一下眉,抱怨道:“谁把拉住放进来的?我不是说了全用夜明珠么?”
话一说完,我才想到此刻我已不是在王府内,身边也没了连翘玉竹。
我猛地清醒,听见一道冷冽的声音:“倒是我疏忽了,竟不知叶儿喜爱用夜明珠。”
连仲彦从暗处走过来,身影渐渐清明,我这才发现原来扰人的烛光正是他书中的那支,他正一手提着灯罩一手持着火红的蜡烛,不无嘲讽的对我说话。
我真不知他究竟是为何要将我莫名囚禁于此,若是因为他妹妹的事,大可将我交给连楚雄发落便是,若是说他喜欢我,我一开始可能还会这么认为,可是如今看他动不动就对我冷嘲热讽出言讽刺的行为,我反而觉得他是在尽力羞辱我,以报当年我抢了他女人之仇。
这么说也有点歧义,应该是以报当年我替康书南抢了他女人之仇才对。
可是不管如何,他厌恶我是没错的,我此时反倒没了之前的惊慌,许是知道他对我更多的是厌恶,我反而有了主意——既然他是记恨当年的事,我便伏低做小忍气吞声让他羞辱好了,我不可能像他希望的那样屈服在他脚下乖顺温柔像是撒娇的小猫,但是忍气吞声,我想只要尽量无视他,也不难。
他见我不说话,悠然的将蜡烛放在灯盏上,又将灯罩罩了上去,顿时房间明亮了些。他才随意的拍拍手,似将手里的灰尘拍去,朝我走过来。
他笑看着我,我尽量一脸平静的注视着他。
他似乎有些惊讶,思考了一下,笑道:“你比我想的更早镇定下来。不错。”
我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可是他见不得我好,我忘了他是以折辱我为目的而来,见我淡定的样子,他自然不高兴,闲散道:“不过,不知道当你听说父亲决定将今日抓到的细作中的女人全部送去军妓营中后,你还会不会这么淡然?”
我一听,愤而起身,怒吼道:“你们不要太过分!”
他眉尾一挑,斜着眼满脸微笑:“哦,我竟不知军队里处置敌国细作也叫过分了?”
我指着他愤然道:“你明知他们不是敌国细作!”
他摇摇头,悠悠道:“本将军追上来就是检查你们是否是敌国细作的,如今将你们带回来了,你们不是细作,那谁是细作?”
我与他一点也说不通,满肚子的话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只好死死地瞪着他。
他却故作心疼的安抚我道:“不要这么凶神恶煞嘛,女人这样只会让爱慕她的男人对她失去兴趣。”他凑近我耳边:“男人对一个女人失去了兴趣,这个女人,便什么都不是了。”
我浑身一震,惊恐的望着他。
他勾起一丝笑,眼里却没笑意:“放了你的那些朋友,可以,只要你和我做一笔交易。”
我明知他这是给我下套,却还是无法眼看着苁嫆连翘去受辱,遂心一横,冷然道:“你说。”
他一副悠然的模样,一点没有威胁人的自觉,似乎在和一个老朋友闲话般道:“像以前你乖顺的倚在沈珏明身边一样,乖乖的依靠我,服从我。我便放了你的朋友,如何?”
我气到失笑,冷哼道:“你觉得我以前对沈珏明是屈服,是依靠?”
他斜眉道:“那你说是什么?”
我凛然道:“我喜欢他,所以愿意听他的话顺从他的心意,你是要我喜欢上你么?”
“有何不可?”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只要结果一样,过程并不重要,方式也不重要。”
我觉得他简直是疯癫了,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我就算喜欢王府隔壁的大狗阿黄也不会喜欢上他这个事实。
他却没有耐心,收起了笑脸:“这个交易很公平,你不过是做一个女人应该做的事,便可以让你朋友安全离开,很划算。”
“况且,那个叫玉竹的侍女,就候在外面,你想见她么?”
他盯着我,不断在自己那边添加资本,让我不得不心动。
有时候一件事,明知是个陷阱,明知不可为,可是很多人为了名利,为了权势,或者为了大局,不得不去做。
所以我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答应。
他满意的看着我笑了,点头赞许:“很好,这是你第一次学会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