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文被掳后,身为沧州节度判官的吕兖带着人马从蓟州撤回沧州,孙鹤没有随军出征,待听闻消息后,呆愣片刻,颓丧的瘫坐在席上,良久无语。
吕兖急道:“先生快想个办法啊!”
他带残军撤退时,这一路返程归来并不顺畅,元行钦居然带着幽州兵马一路追击。沧州军士气再而衰,衰而竭,最后不仅重金请来的外援见势不妙散了个不见踪影,他带去的两万多将士,如今连带伤残者不过一万余人。
眼见得追兵将至,沧州仅凭这点人马要如何守得住?
最重要的是,群龙无首!
吕兖是武官,让他上阵杀敌可以,可这会儿丢了主帅,又是吃了败仗狼狈逃回,心里满是说不尽的懊恼羞愧,哪里还有半点主意。
倒有一些人小心翼翼的提议,说什么沧州与幽州本就是父子一家,不若和谈。
说和谈是用词婉转,其实就是想叫他们打开城门投降算了。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主帅都被抓了,他们这等当掾属的在这死守着又有多大意义?
吕兖想到刘守光的为人,摇头道:“刘二郎秉性凶残,阴晴不定,我等降他,不知要落得何等下场。”
众人消声。
降也不是,不降……不降又要如何守?
从开始一直缄默不语的孙鹤突然扬起了头,开口道:“使君不在了,他的儿子还在!”
吕兖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刘守文的三个儿子里,长子被送去了开封府,如今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留在沧州。
“就立延祚!”孙鹤一锤定音。
刘延祚是嫡子,选他自是再名正言顺不过。
当下,众人商定出了结果,拥立刘守文之子刘延祚为主公,率城中将士坚守沧州城。
以元行钦为先锋的幽州军来得非常迅速,当天夜里就兵临城下,翌日,关押着刘守文的简陋囚车就被推到了城门口,幽州士兵用棍棒敲打着囚车栅栏,一边吓唬着刘守文一边朝城上喊话,叫人打开城门快快投降。
刘守文穿着单薄的衣裳,连日风吹日晒的在城门口示众,受尽百般屈辱。
有道是主忧臣劳,主辱臣死。吕兖站在城墙上,从城垛的缝隙间看到刘守文狼狈凄凉的样子,恨得目眦欲裂。
孙鹤叫人压制住他,不让他冲动之余打开城门出去迎战,白白送死。
两军胶着,元行钦连攻数日,都没能动摇沧州城一分一毫。
随后刘守光赶到,观战数日后,冷道:“把沧州围起来,切断它的粮道供给,我就不信它能撑到几时!”
和沧州城一般被围困,然而时日更久的还有远在河东河南交界之地的潞州城。
李嗣昭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守了多少天了,只知道他的妻子杨氏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消瘦。
杨氏是个非常健谈爽朗的娘子,自带兵起来,李嗣昭从来没有为粮饷操过心,因为他背后站了个一人抵得百人的厉害娘子。但如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杨氏也已经没有办法可想了。
如今已是四月,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城中军民开始陷入一种不安的焦躁情绪之中。李嗣昭知道,再这么无望的消耗下去,潞州城迟早要完。
李嗣昭担忧的问题,在梁帝朱晃那里却全都是值得庆祝的喜事,想着拿下潞州城指日可待,朱晃对身边的那些碍眼的人也越来越不耐烦,甚至不再迂回婉转,而是雷厉风行的把杀伐手段摆到了明面上。
于是这一年的春天,随着誓死效忠大唐的晋王李克用的离世,被朱晃废掉的大唐最后一位天子,如今的济阴王李柷,死在了封地曹州。
李柷死得极惨,七窍流血,全身发紫。死时年仅十七。
几乎在收到李柷死讯的那一刻,新任的晋王李存勖号令三军,校场点兵,任命丁会为都招讨使,与周德威等人作为前锋,先行奔赴潞州战场。
李存勖亲自领兵统帅全军,用时半月走到三垂冈,此时距离潞州只有十余里地了。李存勖下令埋锅做饭,士兵饱腹休憩,以备第二日上阵开战。许是上天庇护,清晨醒来发现迷雾漫天,久久不散。
李存勖当即传令兵分三路,人衔枚,马勒口,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忘潞州城方向推进。这三路军,周德威奉命攻打西北角,李嗣源攻打东北角,而中路则由李存勖亲自率领大军攻打梁军中寨。
晋军杀到时,梁军俱都在酣睡梦乡中,因着大雾天,竟是连晨练都省了,整个夹寨内静悄悄的。
刘知俊是被人从被窝里被属下符道昭给拖起来的,等他穿戴整齐,披挂上马,着急将士预备出寨抵御时。周德威和李嗣源率领的两路军已经分别从两侧杀了进来。
这两路晋军,明火执仗,走哪烧哪。一时间,晋军所到之处,火光四旗,梁军伤亡惨重,尸横遍地。
躲在夹寨内休养生息太久的梁军如梦初醒,被晋军杀得犹如没头苍蝇般东逃西窜,毫无招架之力。
这时候李存勖带着大军从中路突破,符道昭率军迎敌,却在几个回合之下就被李存勖一刀斩落马下,他满脸是血的挣扎着刚从地上爬起,眼前寒芒闪过,身首异处。
李存勖抓着符道昭的发髻,将滴血的首级抓在手里,厉声喝道:“把刘知俊给我掘地三尺挖出来!”
刘知俊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拼杀,眼见得自诩固若金汤的夹寨被攻破,他调转马头,带着数百名亲兵,丢下所有人,逃了。
夹寨一战,晋军大获全胜,梁军伤亡数万,除却那些临阵脱逃的,剩下的散兵游勇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李存勖第一次领兵亲征便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旗开得胜,事后清点夹寨粮草库存,发现堆积如山的粮食,数不胜数的兵刃辎重。
“哈哈哈哈!”李存勖一扫数月来的郁闷之气,叉腰笑得春风得意。
会儿察言观色,知道大王心情好,于是一边倒水一边说道:“周将军此刻以带人前往潞州城,想必不日大王便可见到李将军。”
提到李嗣昭,李存勖不由想起阿爷临终前谆谆不忘的嘱托。李克用记挂着李嗣昭的安危,临死都不能安心。
如今,他终于凭借一己之力,把李嗣昭救回来了,潞州城保住了。可是阿爷那三支箭的遗愿,还没能达成。
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敛尽。
会儿喟叹道:“大王旬月都未曾好好安寝了,曹夫人若是知道该心疼了。”他手脚麻利的替李存勖洗好脚,而后伺候着他脱了外套,领他去收拾干净的寝室歇息,“今晚大王当可安枕无忧了。”
李存勖以为他是在逢迎取悦自己,听后也就微微一笑。待进得房后,发现室内布置奢华,装饰精致,香气扑鼻,真看不出一个小小夹寨内的宅室,竟是比他晋王府还要富丽堂皇。
他冷不住哼了声,问道:“这原是谁的屋子?”
会儿稍怔,随后答道:“是符道昭……”
李存勖一听,皱眉道:“真是晦气!”
会儿没想到会被嫌弃,眼珠儿一转,立马说道:“符道昭的首级是大王亲征后的第一个战利品,他原有的一切自然该收归大王所有!”
这么一想,倒是说得过去。
李存勖年轻气盛,前段日子先王薨逝,他被叔父欺压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好容易绝处逢生,不仅降服了太原将士,执掌了河东军权,如今更是亲自挂帅,一举拿下潞城,开启了人生中辉煌的一刻。
谁都知道这一仗的胜利意味着什么!
这一战,李存勖的名字将从此扬名立万!
再也没人敢质疑他这个晋王的地位!
李存勖心中是止不住的得意,可当会儿撩开床幔,伺候他躺进柔软的被衾,悄然退出房间后,倦意缓缓上头的李存勖鼻端隐隐嗅到了一股异香。
他原当是室内点的熏香,后来慢慢觉察到不对,那股子香气来自于他的身后。味道清雅不浓,却沁人心脾的只往人鼻子里钻,最后惹得他浑身燥热,心头发痒。
他猛地翻了个身,果然发现身后有团影子瑟缩了下,直往后退。
李存勖嗤的一笑,揽臂将人拖了回来,那人全身裹在锦被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把乌黑靓丽的青丝。
那双眼,似是无情若有情。蝶翅般的羽睫忽闪着,却遮挡不住她眼眸中的惊惶与无措。
他微微一笑,突然来了兴致,连人带被的将人拖到怀中,伸手去拨遮挡住她下半张脸的被衾。
她欲挣扎,但那点儿力气在他眼里不过是蜻蜓撼柱般微小不计。很快,她的整张脸露了出来,杏眼桃腮,肌肤似雪,他指腹在她腮靥蹭过,只觉得触手滑腻,犹如新剥壳的鸡蛋。
他忍不住又多蹭了两下,只觉美人如玉,触感温润,爱不释手。
“你是谁?”他哑着嗓子问。
美人眼睫微颤,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只是她再怎么故作镇定,也没法完全掩盖住心底的畏惧之意。
他觉得她可爱又可怜,心中怜爱之心大起,索性坐了起来,盘膝将她搂进怀里,缓慢却又强势的将她身上裹着的锦被剥开。
她内里果然未着寸褛,在床前明亮的灯盏烛火的映照下,那身肌肤白得实在晃眼。
李存勖食指大动,忍不住要扑上去大快朵颐时,美人儿颤颤的回了句:“妾……符道昭之妻侯氏。”
他猛地一愣。
侯氏吐露实情后,心内忐忑不安,见身前的郎君不说话,她大着胆子抬头觑了一眼,竟意外的发现对方长得俊朗非凡。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只这般愣忡间,那郎君却突然咧嘴一笑,如沐春风般笑容明亮灿烂。
李存勖扯开被子,扔到床下。侯氏吓得低呼一声,才要环臂抱住自己,李存勖已将她扑倒,笑道:“你大概是这个夹寨中最最珍贵的宝物!”不等侯氏挣扎,他擒着她的下巴,俯身亲了上去,只觉得满口香腻,身心皆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