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克数城
李歆2021-04-19 00:123,020

  晋阳之战对于河东而言算是捷报,但对于梁帝朱友贞而言,无异于是雪上加霜的噩耗。先有刘鄩大败,再有王檀无功而返,朱友贞闻讯后忍不住仰天长叹:“吾事去矣!”

  朱友贞召刘鄩入朝,但是吃了败仗的刘鄩哪敢去开封见皇帝,找了诸多借口推诿不去。他既不肯入朝,朱友贞鞭长莫及拿他也没办法,又担心把人逼急了,刘鄩索性倒戈投了晋王,催促几次未果后只得任命他为宣义节度使,叫他带兵去黎阳驻扎。

  而这一边李存勖收到张承业的书信,了解到晋阳围困三日的详情后,如冯道预料的那样,并没有因此对安金全、石君立等有功之臣封赏,连口头的嘉奖都没有提上一句,只是表情淡淡的让王缄拟书信回复,并不怪罪张承业临阵杀贺德伦一事。

  晋阳一战,就此揭过,再也不提。

  王缄甚为不解,又不敢问晋王,后来有一回嘴快没兜住,在马郁跟前说了出来,马郁啧啧道:“这有何不解的?大王尚未打到洛阳、开封去,倒叫梁军打到自家门前,这么丢脸的事,虽胜尤败,耻于提及!”

  王缄若有所思的悟了。

  晋阳之战在李存勖心中虽胜尤耻,是以为了一雪耻辱,李存勖誓要将魏博之地尽快拿下。三月初一,李存勖率军攻打卫州,打了七八天,卫州刺史米昭便扛不住开城投降。

  李存勖随即转攻惠州,惠州刺史靳绍欲弃城而逃,结果败露被抓,李存勖毫不留情的把人斩于阵前。惠州原名磁州,朱晃建梁后改的惠州,这会儿落到李存勖手中,打着大唐旗号的李存勖大手一挥,把惠州恢复成磁州。

  李存勖连克两城,士气如虹,当下返回魏州稍作调整后,又将目标瞄向了洺州。

  四月,洺州被攻克,任命魏州都巡检使袁建丰为洺州刺史。

  六月,李存勖领兵攻打邢州。

  这时朱友贞刚刚结束了一场叛乱,因为刘鄩大败河南陷入恐慌,而刘鄩的迟迟不肯依诏入朝皇帝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更是让有心之人看在眼中。开封兵营哗变,朱友贞急得亲自登上城楼督战镇压。京畿人心不稳,偏魏博接连失地,等到李存勖攻打邢州的消息传来,朱友贞再也坐不住了,藩镇无兵可调,他就从捉生都中抽掉出五百人来,命捉生都指挥使张温统领,增援邢州。

  结果,负责守城的保义节度使阎宝还在城头上负隅顽抗,张温带着的这五百人反倒是投了晋军。

  张温投晋的消息传到开封,朱友贞气到两眼发黑,只觉得身边无可用之人,愈发深信除了赵岩以及他妻舅兄弟等五人外,余人皆不可信。

  晋军攻打邢州断断续续打了两个多月,邢州未破,阎宝尚未放弃,留守相州的大梁昭德节度使张筠收到了贺德伦的死讯后反倒先崩溃了。当初魏博六州一分为二,张筠与贺德伦各领一镇,贺德伦降晋后被杀,张筠不认为自己若是降晋后还能苟活。张筠思来想去,与其等着被晋军攻破城池无路可退,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吓破胆的张筠顾不上去管邢州死活,自顾自的弃城而逃。

  李存勖白捡了个相州城,乐得不行。把相州重新归入天雄所辖后,把李嗣源调来任相州刺史,之后李存勖派人去给阎宝放话,相州已经被晋军攻下了,阎宝被围攻了两个多月已是强弩之末,惊闻噩耗后斗志消去大半。李存勖攻心为上,再次派出张温带着那五百人去邢州城门下喊话,阎宝站在城头举目惶惶,邢州诸将士丧气的丢下了手中的武器。

  最终,阎宝打开了邢州城门。

  李存勖任命阎宝为东南面招讨使,遥兼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同时任命李存审为安国节度使,镇守邢州。

  李存勖连克数城,志得气满,于是觑了个空闲,返回晋阳探望母亲。

  李存勖连年在外征战,虽说身边从不缺女人,他也不再缺子女,但对于长子李继岌的感情,却始终是不一样的。而对于生育了长子的刘玉娘,李存勖自然爱屋及乌,何况刘玉娘小意温情,素来知情知趣,相处起来叫人分外舒适。

  李存勖返回晋阳后,与张承业碰了面,安顿妥协后例行先去探望了刘太后与曹太妃。

  为了尽快见到儿子,曹婉娘直接去了刘敏君的住处。二人的院子原就挨得近,这会儿一个坐在主位一个坐在下首,笑语盈盈的等着三郎过来。曹婉娘一共生了四个儿子,除李存勖的妻子韩玉华外,其他三个儿媳这会儿也站在堂屋里,欢声笑语的逢迎讨好着阿姑。

  若说这一屋子的娘子都是正经儿媳也就罢了,偏里头还夹杂了一个李遥。

  韩玉华已经不止一次拿余光去扫李遥了,可惜从一开始李遥便像跟木头似的杵在她阿娘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犹如入定僧尼一般,旁人说笑得再热闹,亦与己无关。

  韩玉华暗暗称奇,猜测着张丹凤与李遥这对母女俩究竟是想筹谋些什么东西,大王归家虽是大事,但想来魏博战局紧张,他在晋阳待不了几日便又得往魏州去。李存勖在魏州收的侍妾也不少,还虽然暂时还未曾听闻哪个怀上身孕,但如今晋阳府里的姬妾同样也没有机会得宠受孕的。

  李遥看着是个与世无争的淡泊性子,韩玉华觉得李遥虽是晋王侍妾,却从不争宠,不过是寻个名分养在府里的,可近来张丹凤一改低调的做派,她自以为掩藏的好,可事实上她意欲何为真就只差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张丹凤这一生虽辗转委身了好几位郎君,然而她素来没什么心计,她想女儿得有个子嗣傍身,便只能找机会让晋王亲近女儿,可惜李遥并不领情。无论张丹凤怎么卖力起劲,李遥该配合的也是配合,然而一旦见了李存勖的面,李遥依然也只是配合,从不主动讨好逢迎。

  韩玉华原本还挺期待李遥的表现的,没想到李遥都被指派到李存勖身边布菜近身伺候了,她依然寡淡着一张素脸,行事宛若婢仆。

  韩玉华难免失望,这些年刘玉娘仗着给大王生了长子,恃宠而骄,从一开始循规蹈矩到如今当着她的面也敢忤逆顶上一两句话来。韩玉华知道刘玉娘虽是侍妾,出身亦不高,但她这人懂得察言观色,伏低做小,这些媚上邀宠的手段,是她韩玉华不屑也不会做的。

  晋王府后院里的那些个娘子,大多都属良家,尤其是那些二嫁三嫁的,出身还更高些,比如侯氏,前夫乃是大梁秦州节度使符道昭。这些个娘子与晋王为妾,品貌教养均属上流。可知夫莫若妻,韩玉华知道李存勖在贪色上头根本不会考虑对方的出身高低,瞧瞧梨园的那些因宠骄横的伶人就明白了。

  晋王姬妾里头挑个相貌身段胜过刘玉娘的却不多,但是侯氏不争,难得看到李遥有点想争的架势了,结果看这情形似乎依然放不下架子。

  和韩玉华惋惜失望相比,张丹凤则是恼恨女儿不争气,暗中不止掐了李遥多少回,可当着李存勖的面,李遥斟酒布菜,动作流畅,面上却一丝笑容也无。

  张丹凤觉得女儿连邀宠都不会,可她不知道,李遥这么言行不一的表现,反倒招来了李存勖的瞩目。一顿饭吃完,李存勖突然笑道:“之前竟未察觉九娘是这般体贴细致的人儿。”行军打仗之人,日常进食用膳并不怎么讲究,李存勖常年在外,饱一顿饿一顿是常事,他并不是追求口腹之欲的人,但他自小也是锦衣玉食堆里长大的,像他这样的郎君,身边从来不缺人服侍。

  李存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所以坐他下首席位上的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李遥身形微顿,垂首应道:“此乃妾应当的。”

  李存勖想了想,道:“你与你兄长果然相类。”

  李遥原本不太想引人注目,在这里她的身份最低,她自问自己与晋王之间无话可讲,只是没想到李存勖会突然提及冯道。

  李遥心下微动,长长的羽睫颤了颤,再抬头时,一张比芙蓉还娇艳的面上闪耀着激动之色:“大王知道妾的兄长?”

  李存勖见她双颊绯红,眸瞳星光点点,明明长相艳丽,眼神却是一脉纯真,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只觉得入手滑腻:“你长得比你阿兄好看。”这句话他贴身附耳说言,呼出的气息吹在她脖颈上,令她身体忍不住一阵发颤。

  她其实挺想在晋王跟前吹吹枕边风,替阿兄美言上几句,看看能不能被晋王提拔重用,只是万万没想到李存勖会记住冯道的名字,且听他的口气,似乎印象颇深。

  她咬了咬唇,接受李存勖的亲昵,同时又忍不住在感叹,兴许不是阿兄依仗自己得势,反而是自己沾了阿兄的光。

继续阅读:7、收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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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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