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收沧州
李歆2021-04-20 20:133,722

  李存勖在魏博连克数城,战事大捷使得他春风得意,回晋阳后突然又发现自家姬妾里居然还有一个险些被他疏忽错过的沧海遗珠。李存勖英雄志满,美人在怀,说不出的欢畅肆意,然而这般惬意的日子没过上几日,代北告急文书忽至!

  这两年梁晋之争日趋火热化,战事频频,而契丹内乱不断,谁也没想到阿保机不仅镇压了自家兄弟,又发狠杀了其他诸部首领,统一了契丹建国称帝。更令李存勖想不到的是,他在魏博连克卫州、磁州、洺州的同时,刚刚称帝的阿保机同样亲征突厥、吐浑、党项、小蕃,甚是沙陀等塞外游牧部族,掳劫了一万五千六百多户人丁,缴获各类铠甲、兵器,军需用品多达九十余万,牛羊驼马等牲畜更是数不胜数。

  可以说,李存勖打下三座城池远不及阿保机收获丰富!

  家当丰盈充裕的阿保机,索性再度把心思动到了中原腹地,他想南征已经不止一两次了,这次一路打过来如此顺利,索性趁着李存勖忙着布局和大梁争魏博之地,他挥师南下,剑指代北!

  代北,那是沙陀李家的本家起源之地!

  若说以往契丹时常有掠边之举,目的只为图抢掠人口财物,那这一回契丹南下所图谋的野心已然不是如此简单。

  告急文书上说契丹发兵百万,穿过麟州、胜州,直扑朔州。

  不等李存勖做出反应,第二封文书又至——朔州城破了!振武节度使李嗣本被虏!

  李嗣本,李克用养子,十三太保里行六。

  契丹人抓住了李嗣本,然后派了使者送信给大同防御使李存璋索要赎金。使者骄横,漫天要价,惹得李存璋勃然大怒,一刀把使者给砍了!契丹也不含糊,把李嗣本杀了回敬!

  待到李存勖收到消息时,契丹大军已经在全力攻打云州,李存璋一边拼命抵抗,一边派人往晋阳报信。

  李嗣本是河东老将,义儿军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他自任振武节度使起,举家老小就都在代北定居。契丹大军南下时,李嗣本连日守城,契丹人在城下架火车冲门,挖掘地道,昼夜急攻,城内兵少,御备罄竭,最终失守。

  去年李存勖亲征魏博,因为和刘鄩在莘县僵持不下,李存勖特意让李嗣本去太原巡守都城,今年六月方才让李嗣本回去镇守振武,当时想的也是让他回去和家人团聚,没想到这一去,不过短短数月,李嗣本命丧朔州。

  李嗣本有八个儿子,除了四人在外未归,其余全族老小均在朔州,尽数被契丹所掳。

  李存勖心痛李嗣本之死,又恼恨阿保机狼子野心。先王临终遗愿三支箭,契丹阿保机乃三箭之一。灭燕,诛杀刘仁恭父子之后,大梁势大,李存勖为了对付大梁,委实分身无暇,所以只能将契丹放到最后考虑。没想到贼心不死,阿保机趁火打劫的狠毒心思一如当年。

  李存勖观摩沙盘,契丹号称百万之众,实则真实兵力大概在三十万。然而即便如此,三十万的兵力倾巢南下也足够让人头疼心焦,尤其是契丹以骑兵闻名,不知道李存璋在云州能够支撑多久。

  “传令下去,兵压沧州!”要应对契丹,燕赵之地首先得稳,原先他并不着急收回沧州一隅,如今还是得抓紧把疆域巩固住,免得沧州那边生出异心,背后插刀。

  顺化节度使正是刘守奇,沧州如今算是大梁所辖,晋军拿下幽州之后,又在魏博逐渐扩张地盘,连成一片,如今反将沧州挤兑到了孤立的角落,李存勖完全有理由相信刘守奇可能会选择损人不利己的做法,在契丹人南下作乱时背后跳出来给晋军捅刀子。

  幽州的兵力不能动,这节骨眼得守住燕山,所以李存勖没让周德威上,而是选择调遣李嗣源的人马去沧州,而他自己,则是预备亲征云州,正面与阿保机来个交锋。

  李嗣源的人马从相州奔赴沧州,高行周率先拍马带着人冲到城下叫阵,原以为总得打上几天震慑一下,没想到不过大半天,城门居然开了。

  领着官吏掾属出城投降的人,面带愧色,把头压在胸口,始终不肯抬头看人,高行周以为那是刘守奇,暗忖大王深恨刘氏父子,刘守奇举城投降后怕也是落不到好下场。结果那人报上名来,竟是沧州军校毛璋。

  “怎么回事?刘守奇呢?”李嗣源带着人马也赶了过来。

  李嗣源骑在马上,弯腰询问,他面相敦厚慈善,毛璋见了,按捺下心中忐忑,鼓起勇气解释:“刘使君前些时日病故了,如今顺化节度使乃是戴思远!”

  李嗣源略感惊讶,刘守奇居然死了?

  “那戴思远呢?”总不会也死了吧?

  “戴思远……大军压城前他见势不妙,跑了。”何止戴思远全家老小跑了,早在城内群龙无首混乱之际,连刘守奇的妻儿也都人去屋空。

  毛璋是土生土长的沧州人,不像戴思远本是梁将,所以他能当机立断的带着家人逃往开封府,毛璋却是退无可退。他想拿住刘守奇妻儿,结果搜了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找到,只得硬着头皮献城。沧州城内,无人不知道刘仁恭父子降晋后的下场有多凄惨,偏又听闻契丹人南下攻破朔州城杀了晋王的一位义兄,晋王震怒。

  毛璋战战兢兢,好在李嗣源温厚,进了沧州城后并无杀戮掠杀之举,反而约束兵卒不许扰民,归降的官吏掾属也以安抚宽慰为主。

  毛璋等人顿时松了口气。

  毛璋心想,不知道晋王当面如何,若是脾性与这位李刺史相仿,那降晋换主公效命也没什么不好。

  毛璋算是求仁得仁,李嗣源写信给李存勖汇报沧州事宜,而后让人送毛璋去晋阳。

  这会儿李存勖已经带着人马杀向云州,行军到代州时,阿保机收到了风声,韩延徽本就不怎么支持南征,听闻晋王亲至,急忙劝谏阿保机不要与李存勖正面交锋。

  晋王亲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阿保机虽有心想见识一下李克用这个儿子有多厉害,却也晓得分析利弊,他原也没指望这一趟南征能啃下中原疆土,尤其是云代二州,沙陀李家在此盘根纠结,契丹一时吃下也不可能轻易收拾好这方水土。阿保机暗道了声可惜,勒令退兵。

  李存勖没能对上契丹大军,跑到云州时与李存璋碰了个面。因着李嗣本的死,李存璋怕李存勖责难,底下部将替他解释:“李使君性情刚烈,宁死不折。”

  李嗣本被俘虏时身受重伤,不堪欺辱,早已心生死念。契丹人招降未果便想趁他还有一口气去跟晋军换点好处,没想到李嗣本直接咽气了。

  和李嗣本相比,显然李存璋与李存勖关系更亲近,但是李存璋依然心有所愧,毕竟死者为大,李嗣本死得惨烈,而他那一家子上下百余口人皆都被契丹人掳走,一个都没能救下来,日后子孙后代皆流离塞外沦为奴婢,这是何等惨痛之事。

  这边李嗣源派兵镇抚沧州,他手下安重诲带着人开了府库搬东西,被高行周制止了。

  安重诲是个地地道道的沙陀人,他阿爷是跟着先王李克用起事的老将,如今他跟了李嗣源做了中门使。安重诲不通文墨,比不得高行周世家子弟文武全才,但他自问比起高氏兄弟这种降臣而言,自然是自己这种一心为主的家臣才更值得可靠。李嗣源对安重诲信赖重用,安重诲知己报恩,对李嗣源投桃报李就尽心尽力。就比如现下,他动了沧州府库并不是为中饱私囊,但高行周依然一副瞧不上他这种行径。

  “大王尚未有告身……”

  安重诲不等高行周把话说完,脖子一梗,说道:“等册授告身出来可不就迟了!”他指挥着人搬东西,嘴里还不忘叮嘱,“小心点,别摔了,可都是些精贵之前的物什。”指着一架屏风对高行周挤眉弄眼,“我懂轻重,不会动那些有铭文记号的银锭金饼,这些记录在册的东西碰了麻烦。”

  但是他把刘守奇家人和戴思远等人没来得及带走的私产都给缴没了。

  高行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安重诲混账吧,他有小聪明,行事有分寸,但他的确又挑着底线在搞事情。毕竟,沧州最后这边谁过来接手,还是个未知数。

  安重诲咧着嘴冲高行周笑,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唉,你说大王会意属谁来接管沧州?”他有自知之明,谁来都不可能是自家主公,所以他提前拿点财物一点都不过分,毕竟从相州跑一趟将士们难道不辛苦吗?养兵马最费钱了,主公不让全城掠户扰民,他便只能拿些无主的东西。

  结果证明,晋王果然没让李嗣源接管沧州,他把李存审从邢州调到沧州,顺化在唐时叫义昌,顺化这名是朱晃收复沧州后改的,如今沧州归了李存勖,他不屑用这名,索性以沧州横海军为名,改做横海,李存审任横海节度使。至于李存审刚刚肩负的安国节度使一职,便改由李嗣源担了。

  安重诲为此不少嘀咕:“从新州辗转到代州、魏州、相州、沧州,如今又要去邢州,每次奔波劳碌最后都像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嘀咕的声音并不小,李从珂恰好纵马从他身边经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由愣了一下。

  安重诲倒是先笑了起来:“亏得我先顺了些东西,否则岂不是人财两失!”

  李从珂侧首,目光无意间与高行周对视到一处,二人遥遥颔首,相视一笑,算是隔空打了个招呼。

  队伍的前列,李嗣源骑在马上,威风凛凛,高行周随行其后。

  李从珂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思绪有些飘远。

  细细想来,义父这几年南征北战,居无定所,打下的州镇不少,却始终没有自己的地盘。就连提拔培养的良将义儿,被大王瞧见了,一句话说挑走就挑走了。

  念及此,李从珂心头微哽,不由对大王升起一缕不满来。

  领军走在队伍前列的李嗣源浑然未觉,李从珂夹了夹马腹,拍马追上,凑到义父身边,小声回禀:“二郎没跟上来。”

  李从珂口中的二郎指的是李嗣源的次子李从荣。

  李嗣源没把李从荣的事放心上,随口道:“让他去相州接夏氏一起去邢州,有他一路护行,也好有个照应。”

  李嗣源的发妻曹氏以及嫡长子都留在晋阳,身边其他家眷因为居无定所,只能跟着李嗣源的调动时不时的迁徙,李从珂的生母魏氏早年已病故,而李从荣的生母夏氏身体也不太好。

  这么多年来李嗣源身边来去的女人也不少,但被他看重收做侍妾的却没多少,常年随军侍奉左右的夏氏算是一个。

  只可惜,许是近年来被奔波所累,夏氏的病症缠绵反复,始终未能痊愈。

  “到了邢州,兴许能寻到医术高明的,到时候请来与夏氏瞧瞧。”

  李从珂应诺。

继续阅读:8、贩牛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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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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