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的时候皇后终于从圣庙回来了。我觉得皇后娘娘这趟圣庙之旅是白去了，一点都没学会礼佛之人的清心寡欲。回来第二天就端起她的皇后架子要大家去她那里晨省了。
虽然我不去贤妃那里晨省，不过皇后那里我还是乖乖去了。没办法，她和太后同一鼻孔出气，两人都视我为眼中钉，我还不想死在宫里。
一大早我就去皇后那里请安了。比那些份位低过我的人都早。没什么特别原因，就因为不想被罚跪，也因为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为啥心情好？不知道……
去到的时候只有滴露宫的洛贵人和另一宫妃在。一段日子不见，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加上冬天的衣服厚，她感觉特臃肿。我对洛贵人微笑问好。虽然和她只有两面之缘，不过我觉得她就是个平和的女子。
当然，我当年也觉得淑妃与世无争，我估计自己看人不是很准……所以我不会轻易把心交出去，点头微笑问好是最礼貌又最亲热的做法了。
洛贵人则向我行礼，看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跟自己行礼还真不是什么滋味。我亲自扶起了她，告诉她以后见到我不用行什么礼，我又不是什么主儿。洛贵人笑着谢过我。
我看到她身后的那个不认识的宫妃瞪大着眼睛看着我。我对她眨了眨眼，笑了笑。她却突然走上来问：“你不就是那个永晴宫的小宫女吗？你是皇上最宠爱的……”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洛贵人打住了，“冬冬，不可这么没礼貌。”
我歪着头看着这个“冬冬”，想了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刚刚又说什么我是永晴宫的小宫女……
“哦！你就是那次我在御花园不知哪个角落碰到的那位绿衣女子！而洛贵人就是你表姐！”我惊喜地说道。依稀记得那位绿衣女子的纯真可爱，我对着她甜甜笑了。
“嗯！娘娘还记得我们！我是欧阳常在，小名叫冬冬，娘娘若不嫌弃，以后也可叫我冬冬。”冬冬快人快语，实在是我喜欢的女子。
我微笑着说好。然后我们三人就开始聊天。看得一旁的琬衣完全摸不着头脑。
当她们说到皇上的圣宠，冬冬就替洛贵人抱不平了。她说她表姐和那淑妃同样怀有龙种，凭什么圣宠就偏爱淑妃，却连正眼都不瞧一下表姐。原来皇上只在洛贵人被诊出有孕那天去过滴露宫一次。之后就从未踏足，也从未翻洛贵人的牌。现在连那些奴才也欺负她们滴露宫的人了，什么补品和安胎药都说是给落霞宫的主子的，他们滴露宫要的话自己煎去。冬冬越说越气愤。
我看不出她是故意在我面前这么说，还是真的只是当我朋友而发发牢骚。不过既然她们这么惨，我就不会坐视不理，自然会帮帮她们，就当偿还她们上次帮我的。
而且我也想起，如果不是自己，她们可能今日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采女，这对她们来说也未必是坏事。我看得出她们都不是喜欢争宠的人，少了个虚无的头衔，就少了些很多繁琐的礼节和事宜，倒是活得更自在。比现在空有名衔却连圣颜都见不着强。
到底还是我对她们不起。不过我也是受害者，归根到底，最该死的都是那荒诞的皇帝，和那天假扮太监去勾引皇上的甄妃。
站了好久好久其他妃嫔都没来齐。院子里开始人多，低份位的宫妃都到齐了，大家都互相攀谈，一派乐融融的景观。
不过身怀六甲的洛贵人显然已经倦了，由宫女和欧阳常在搀扶着。也是，算算日子，她现在也八个月身孕了。正常人站这么久都有点乏了，何况她。我想，如果不是今天皇后娘娘从圣庙回来第一次晨省，她也不会来，会在宫里安胎吧。
又等了很久，妃子们终于姗姗出现了。惠妃最先来的。然后是瑜妃，再是挺着大肚子的淑妃，再是贤妃，最后当然是德妃了。
淑妃是最引人注目的。因为大家都觉得她的龙种比较得皇上的心。只有我冷笑，皇上有多久没去她那里了？我想，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指头加上脚趾头再加上肚子里小孩的手指头脚趾头都不够数……
皇后今天好仁厚，跟大家分享她这半年在圣庙里大师给她讲的佛经，又给大家讲她礼佛半年的心得体会。
大家尽管并不想听，但都表现出一种耐心受教的假样子。只有洛贵人没这种虔诚的表情。不是因为她公然反对皇后，只是因为她真的累得不行了。孕妇容易累，像她这种快临盆的孕妇就更容易累，况且从一大早站到现在，她想勉强自己也勉强不来。
皇后的讲座似乎没完没了。而进来又不能带宫女，她自然是没了人搀扶。我们这些份位低的宫妃又只能站着。我看着她苍白得纸一样的脸，心里都替她着急。
哎，就算不是欠她的要帮她，单纯只是看到她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帮她了。
所以我很不怕死地公然出列，跪在地上说：皇上说过今天下朝后要去滴露宫看看洛贵人，现在已经下朝，还望皇后娘娘准了洛贵人回滴露宫恭候圣驾。
皇后果然从圣庙里学了点本事。本来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她出奇的平静，没有发火也没有冷言冷语。只是死死盯着我，然后冷冷扫了一眼洛贵人，淡淡地说：“那洛贵人就先跪安吧，不要怠慢了皇上。”
看着洛贵人谢恩跪安，我松了口气。刚才那借口当然是瞎掰的，一时没想到好的，乱掰了一个，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假。所以皇后这么给面子的放了洛贵人走，就算她要把气撒在我身上，我也认了。谁让自己逞英雄呢……
谁知道皇后娘娘今天大发慈悲，居然没有惩罚我。还叫我站起来归队，然后她继续她的心得讲座。今天总算有惊无险……
很奇怪，第二天去晨省依旧见到洛贵人。我问她怎么快生产了还来晨省，她刚想说话就被冬冬抢了先，“皇上估计都忘记这宫里除了淑妃外，还有表姐是有身孕的了，一直都没让表姐免去晨省。”
我皱了皱眉。也是，一般都是皇上或皇后口谕不用晨省，宫妃才可以不去给皇后请安。不然就算你身体抱恙或者身怀六甲都还是得去。皇后昨天没说洛贵人以后可以不用晨省，皇上又一直没下口谕，洛贵人自然还是得天天去给皇后请安……
我对洛贵人说：“皇上可能只是一时忘记了，我提醒他一下吧。”然后又给了冬冬一个放心的微笑。
洛贵人和冬冬都笑着谢过我，而洛贵人的宫女就跪了下来，千谢万谢我帮她主子。我让琬衣扶起她，又摘了头上的一颗珠花赏她。她对她主子就像琬衣对我，所以想奖励她一下。
晚膳后去散步，我挑了一条去滴露宫的路，边走边和皇上说洛贵人的事，旁敲侧击地暗示皇上下口谕免去洛贵人的晨省。
皇上点了下我的鼻子，“既然是如儿开口，自然是准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哎，话说得真好听。哪是因为我，只是因为洛贵人肚子里有他自己的孩子罢了。上次淑妃的事，委屈的冤枉的还不是我。自己的斤两自己心里当然明白。
皇上立刻就命人去传口谕。我拉着他，示意不用麻烦别人传口谕了。又指指前方，不远处就是滴露宫了，“既然来到了，皇上就去瞧瞧洛贵人吧。”
我让门口的宫人不要惊动屋子里的人，和皇上径自进去了。
进屋后看到洛贵人躺在贵妃椅上，和坐在旁边的欧阳常在说着话，手上还缝着小孩子的衣服。
冬冬首先看到皇上和我，立刻站起来行礼，洛贵人回头看到是皇上，也要起来行礼。皇上大步并两步地走过去让她躺下，无需行礼。冬冬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皇上坐，她自己则站一边。看皇上的举动就知道他没想过原来洛贵人已经快临盆了，突然才发现自己又要当父皇了。
我发现自己又陷入那种状态了，就像当日在行宫看着皇上和淑妃亲密。只是，这次的感觉要强烈得多。在行宫的时候，我应该还不喜欢颜凛，所以那时候只是尴尬和看着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现在，是难受和气闷。
虽然说早就知道他是皇帝，他拥有三千后宫，但是我喜欢的只是那个被我唤颜凛的人，对我温柔地笑的他，不是有很多老婆的皇帝。我不是圣人，我也希望自己的男人只有自己一个只爱自己一个。上次帮淑妃求了个孩子，我现在都后悔了。我不知道现在帮洛贵人的忙，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但是现在的我矛盾得很，不想看到颜凛对别的女人温柔对别的女人好，但洛贵人现在的确比我更需要他。
有句话叫眼不见为净。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不要看着别人恩爱自己郁闷。
我借口叫冬冬带我去看看她屋子里的剪纸而和冬冬离开了，留下皇上和洛贵人。关门的时候我看了洛贵人一眼，我现在帮你，那么我们就各帮对方一次，扯平了。如果你不把握好这次的机会，以后，我不会再亲手把颜凛推到你身边。
冬冬那里并没有什么剪纸，不过她倒是把她家里捎来的蜜饯糖果都拿出来招呼我。在她眼里，我很随和很好人，还带皇上来见她表姐。所以她都把我当姐姐了。
我一边吃蜜饯一边问她多大。这个宫里，如无意外我是最小的才对啊，因为我是最迟入宫的。果然她比施娉婷还大半年。我就笑话她，说她这丫头把我看得这么老。她就立刻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要走的时候皇上来冬冬这里接我，冬冬看我喜欢她家的蜜饯，让人拿了一大罐给我。我很不客气地抱着那一大罐蜜饯回养心殿。
一路我都没问皇上和洛贵人发展得怎么样。只是静静地抱着那罐蜜饯边走边吃，我怕一不把自己的嘴堵上就会忍不住问他。
颜凛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微笑着拿帕子给我擦嘴，夺过我的蜜饯让下人拿着。他牵着我的手踱回去，慢慢讲着他和洛贵人刚才谈过的话。如果他没说谎的话，他们方才聊的一阵子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