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漩
凌落2018-10-25 16:366,355

  小桃说,昨晚是大少爷把我抱回来的,那时他和我两人都湿嗒嗒的。

  小桃说,大少爷回去换了套衣服后就一直守着我,把脉开方喂药都不假人手。

  小桃说,天亮后大少爷匆匆忙忙去吃了个早饭又回来了。

  小桃说,大少爷……

  匆匆忙忙去吃个早餐呵?是因为再怎么忙,别人再怎么样,最重要的都是要陪岳纯尔吧?其实,昨晚他早就知道我在窗外了吧,可是,他还是选择默不作声给岳纯尔输真气,而让我在外面淋雨……

  想起早上的对话,想起哥哥的郑重,因小桃的话而燃起的点点火苗又被浇灭。他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point是,他要娶岳纯尔,他要岳纯尔做他唯一的妻。

  所以,别说我只是淋个雨感个冒发个烧,我想,就算现在我也被轮奸了,他大概也不会舍弃岳纯尔而和我一起。毕竟,就像他说的,他欠她的……

  而哥哥,从来都没欠我什么。反而,一直都是我欠他。四年前他救我、为我疗伤;三年前因为送我去云雪山而让仇家有机可乘、为我挡刀;两年多前他来云雪山,说带忘昔回家;几个月前他说忘昔是冷轩然唯一的妻。是啊,在我最彷徨无助一无所有的时候,向我伸出上帝之手、给我温暖希望光明的,就是哥哥。

  我以前说颜凛像神祗一样,其实,哥哥才是那个浑身散发着神光仙气的男子,把我从地狱拉回来人间,还一时将人间误认为天堂。

  笑,幸福甜蜜而又刺心无奈地笑。幸福是玫瑰,想要得到它,就必须扎得自己鲜血淋淋。我锲而不舍地想去摘那幸福的玫瑰,却没想到,就算我扎得手心血肉模糊,那玫瑰依然不是我的……

  “忘昔姑娘你怎么了?”小桃慌忙地找着毛巾。

  我以为我在笑,其实只是咧开一个笑的嘴型在流泪。

  “小桃,大少爷什么时候不会,不会在岳纯尔岳姑娘那里?”

  “姑娘……”小桃显然吃惊我为什么会这么问,然后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只是,想离开前再去拜访一下大少爷,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对不起小桃,我不是想骗你。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要找岳纯尔。岳纯尔现在肯定被保护得密不透风,而我这个曾经的情敌,大家都会觉得我是要去对她不利的吧……

  “没有,不是的,姑娘…那个,小桃,小桃也不知道……”

  “那就算了。我累了,你出去吧,不用伺候我。”

  小桃看了我一眼,低着头出去了。她以为我在生气。其实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不知道是太久没病了,一病就把体内的毒都发出来,还是说我心理上也想在冷家庄多赖几天,总之这次一病好几天,整天都病恹恹懒洋洋。整天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没有理人。除了吃饭时间小桃进来问一下我要不要吃饭外,也没别人来搭理我。颇有点林黛玉式的伤感伤神。

  哥哥没在来过。早上陪岳纯尔,下午陪岳纯尔,晚上陪岳纯尔,吃饭陪岳纯尔,还得等她睡着了才能离去,在她睁眼前又得出现在她跟前。好像没有什么时候是不用陪她的。我不奢望他会分点时间陪我,可是,每天睁开眼前还是会希望一睁眼就看见他坐在床边,扬着那不知道算不算笑的微笑叫我“忘昔”。不过,每次睁眼后都会嗤笑自己太白痴。这个钟数,他应该陪着岳纯尔……

  她需要他。原来,他觉得,我不需要他。

  在床上躺了将近5天,喝了5天的白粥。变清爽的同时,整个人清减了一大圈。明明只是发发烧感感冒,却弄得大病初愈一样。

  对着镜子掐了掐自己没什么肉的脸。呵,真不知道,那个天天每时每刻陪着岳纯尔的人看到了会不会有丁点心痛的感觉。

  换了套极其清淡的衣服,梳了个极其简单的头,没上妆。我想去见见岳纯尔,走之前去见见她。

  通常早饭后午饭前哥哥是要出去办事的,以前是去一整天,现在因为要回来陪岳纯尔吃午饭和守着她睡午觉,他就只去一个早上。

  我怎么知道?不要小看我足不出户。

  因为我每天都起得很晚,但不代表我醒得晚。我只是醒了不愿起床,不愿面对孤零零的新的一天,所以就这么躺着。所以,我知道哥哥这几天都在早饭后过来一下下,每次都只是在窗外隔着窗户看一眼。他看不到里面的人醒着,他看不到我也看着他。他每次都只是看一眼就会走。可我知道是他。那个身影,做梦都能梦到,怎么会不认得……

  岳纯尔的园子依旧空荡荡。似乎受过心理创伤的人都不喜欢被很多人包围,但是他们不知道,越静就越容易胡思乱想。这里没有心理医生,这里的人也没有心理知识。我理解,他们会满足岳纯尔的一切要求,包括她想静又怕静的无理要求。所以她不要别人伺候,所以她又要哥哥整天陪着她。

  轻轻敲了敲门,歪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岳纯尔没有理我。又敲了下,还是没理我。

  径直走了进去,坐到她床边的椅子上。“岳姑娘。”

  “你是因为同情我才退让?你觉得你把他让给我很伟大?”岳纯尔冷不防地转过头来,盯着我冷冷地说。

  被她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立刻接上了话。“不是,我是同情你,但我没那么伟大,你也不是我的谁,我没必要为了同情你而把自己爱的人让给你……”

  “只是,哥哥说你是他的责任,他欠你的要还。”我毫无保留,没留余地地说。尽管成为哥哥妻子的不是我,但我没有输。

  “我就知道,就算这样,他肯娶我,也不是因为爱我。”她自嘲地笑着,然后用极其嘲弄的口吻告诉我:“你知道吗?本来这应该是发生在你身上的,本来躺在这里终日不敢见人的是你!是你!”岳纯尔几近疯狂地控诉着,却听得我一头雾水。

  “你什么意思?”

  “你就继续装疯卖傻吧!”她突然坐直了身指着我,“你那天把我弄晕就是为了这样吧?你以为除掉我,你就能好好地当你的冷少夫人?做梦!”

  因为站起来太猛,身后的凳子嘭的倒在地上,而我一脸不可思议又莫名地望着岳纯尔。“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弄晕你就为了这个?”

  “弄晕我,偷看我的信函,随后追上然。然后还让你的侍女告诉我说你是去了十里外的晴阳亭,一切都是圈套。花林忘昔,你真厉害!”她说着大笑,大笑出了眼泪,“可是你再厉害也还是失去了他!”

  懵头懵脑地听她说的这些,再稍稍理顺了下,大概,她是想说——她信函上的线路是对的,然后惜水带我去的晴阳亭却是个陷阱?那是不是说,如果当时我也去了晴阳亭,那被轮奸的就会是我?

  “你说你去了晴阳亭,然后被,被绑了?”说不出口“轮奸”,只好用“绑”,其实大家都心里有数。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在冷家庄被侮辱?”大笑完的岳纯尔用袖子擦擦泪,冷冷地盯着我。

  心里轰的一下,塌成一大堆碎片。

  原本以为,在这个冷家庄里,除了哥哥,唯一真心待我的就是惜水了。我以为那次她也只是带我游花园,免得我去找哥哥。却没想到,她也是要致我于死地的……为什么事实是这样?我喜欢哥哥而已,到底招谁惹谁了?

  “对不起。”绑她的不是我,害她的不是我。但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睡在我的房间,也就不会醒来后被告知我去了晴阳亭,更就不会追去了那里而被……不是我的错,可是我难辞其咎。

  “单单一句对不起能换得到什么吗?你知道被人下了药,恶心地看着走过来的彪形大汉却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吗?你以为我想凭这个样子来赢得然的同情吗?”

  “如果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宁愿不去追然,我宁愿双手把他送给你,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我还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岳山帮大小姐!”岳纯尔声嘶力竭地吼着,身体因为激动而簌簌发抖。

  我原本以为岳纯尔会像大多电视里的痴情女人一样,觉得只要能得到男人,就算受这些委屈侮辱也在所不惜。现在才发现岳纯尔很有原则,换成是我,也会一样,宁愿要回自己的清白都不要那样的同情式的爱情。

  转而想到雅然,那个疯狂地爱着自己哥哥的女子。如果是她,她会怎么选择?她爱得很疯狂,爱得没了自我。我不知道,是我和纯尔爱哥哥多一点还是她爱哥哥多一点,这个没办法比较。

  我站在那里任由岳纯尔大骂。如果她骂完会心里舒畅,那就随她去吧。如果当天我没迷倒惜水,如果当天我也去了晴阳亭,那现在,我该对着谁大骂?

  她骂累了,瘫坐在床上喘着粗气。我还是站在那里,想着什么,身后是一张倒下的凳子。

  “那天,我是看了你的信函,但我没按着上面的路线去找哥哥。”我没说我也跟过惜水去晴阳亭、只是半路折回来之类的话,那不能让她心里好过点。

  摘下手腕上一直戴着的哥哥的黑曜石手绳,坐到岳纯尔床边给她戴上。岳纯尔愣愣地看着我给她戴手绳,没有说话没有缩手。我在云雪山的时候她整天跟哥哥在一起,不会不知道,这手绳,哥哥从不离身。

  “这手绳和哥哥手上的黑曜石手链是一对的。无论是因为什么,以后,哥哥的妻子都只有你岳纯尔一个。就算现在他对你是同情是可怜,终有一天,他还是会爱上你的。”转过脸,眼睑低垂,睫毛轻颤,从眼里涌出来的液体被我抖到了地上,继而迅速被地面吸收,仿佛从未有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手绳给她,我也不知道为啥要对她说这些话。我不想看到他们幸福,但我更不愿意看到哥哥不幸福。

  爱的男子和别人结婚,我却一次又一次地发自内心地祝福他们。讽刺,很讽刺。不过,我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幸福,因为他们的结合是靠伤害了好多人换来的,他们没有借口不幸福……

  其实,只有我和岳纯尔不知道。那天,她或是我,无论是去晴阳亭还是走官道,等待我们的都是一样的。

  因为那天,遣人给岳纯尔信函的是雅然,找惜水带我去晴阳亭的是雅然,告诉纯尔我和哥哥在晴阳亭的也是雅然。冷雅然早就安排好了,在晴阳亭和官道等着我们的,会是——两场血色饕餮大餐。只是最终惜水硬不下心肠,选择放过我,才会明知那饼里有毒依旧吃下。

  冷雅然以为,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她看不得哥哥和我好,又怕哥哥最后会因为婚约而娶纯尔,所以她选择了玉石俱焚。明知道被人揭发后她也不会有好下场,还是那么做了。爱没有对错,她爱自己的哥哥没有错,只是她用错了方式。她不知道,就算毁了一个忘昔和一个纯尔,还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她靠一个人的力量,能毁掉多少人?

  只是这些,到最后我和岳纯尔都不得而知。岳纯尔还单纯地以为她要是当时根据信函去了官道,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而我也单纯地认为,如果不是我把岳纯尔迷倒,她就不会去晴阳亭。我们都太单纯,而生活却从来都不单纯。

  同时,我们不知道的还有,冷雅然的所作所为让冷庄主知道后大发雷霆,打断了雅然的腿,挑了她手筋脚筋。从那之后,不用门禁,冷雅然也不可能出得了自己的院子。而冷雅然犯下的错误,除了要她自己用下半生的时间去反思,还要用哥哥下半生的幸福去偿还。把纯尔救回来、把雅然惩罚了之后,冷庄主带着兰夫人和冷轩然去了岳山帮,亲自给岳帮主赔罪,并让冷轩然承诺,今生今世一定好好待他女儿。尽管这样,哥哥还是生生吃了岳帮主三大鞭……

  可是,这些事,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对我来说,都不再是我的事,我像看电视剧一样看着他们,喜也好悲也罢,他们再真切的表情,都跟我隔着一个冷冰冰的世界。

  ……

  拖着沉重得不可言喻的身心回到小园。这场仗,显然我输了。战略上战术上战斗上都输了。

  我输在没有岳纯尔的执着,我太相信哥哥也太相信自己了,所以没有紧紧追随哥哥的步子,所以成就了别人的可怜,同时成就了自己的可悲。我还输在对爱没有任性,看到岳纯尔的可怜或多或少由我和哥哥引起,我便内疚得不能自已;听到哥哥说要娶岳纯尔,我便连挽留都没尝试就举白旗退场。

  走之前岳纯尔摘下手绳,一把扔到门口。她没有说话,可是从她眼里我看到恨,熊熊燃烧着的恨。

  我走过去捡起手绳,吹掉上面的灰尘。上面的血渍像烙印一样烙在我心上,那是哥哥为我流的血。或许,我不该把它给她。

  可我还是把手绳轻轻放到了桌子上,“哥哥说过,这手绳,代表他。”

  平静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假装潇洒的离去。

  尽管不舍得,可是,连爱我都能给她,还有什么不能给的?

  哥哥,送走你给的物件,是不是就能剪断对你的爱恋?……

  【删去你的影像,就没有遗憾。这次我很坚强,不再有幻想。】

  原来,并不是每次掏心掏肺对人都会有回报。我以为,把自己的心踩在脚底,就能让她少点恨,却没想到她的恨如此的深,就算我割心割爱都没能让她的恨化开那么一点点……

  我是不是也该有恨……或许我该恨冷雅然,是她把我的美梦捣碎、把我的幸福掐灭;或许我该恨岳纯尔,她口口声声说我害了她,难道她不是拿我的爱和幸福来抵押了吗?又或许我该恨哥哥,如果他当初就带我一走了之,舍弃他的冷家庄大少爷的虚名,就不会有今天交错叠加的恨……可是我始终恨不起来。冷雅然很可怜,她从爱上自己哥哥的那天起就注定不会有爱,现在,她也用自己的身体偿还了,怎么恨?岳纯尔,我欠她,所以我双手奉上自己仅有的一切,如果要恨她,首先要恨的必然是我自己……哥哥呢,因为爱,因为很爱,所以恨不起来。我不知道该恨他什么,恨他太白痴,当初把废人一般的我救回来,还爱上了怪物一样的我?还是恨他太有情有义,这个时候不离不弃地守在岳纯尔身边?

  以前一直以为,睡觉睡到自然醒、吃饭从不用付钱、花钱不用看价格那样的生活就是幸福。我一直以为穿过来后我很幸福,我是最幸福的穿越人。可是明明幸福和快乐的英文都是happy,明明我这么的幸福,为啥还是一点都不快乐?

  【历史不断重演,我好累。】

  我想我前世一定是个驴子,总是没有安定的时候,一辈子就盲目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又要开始打包走人,已经记不得这是我第几次收拾包袱了。感觉天大地大居然都没有一个小小的地方能容得下我,我总是习惯上一个地方之后便要打包走人,继续熟悉新的地方。

  包袱怎么收都很简单,把颜凛送的几套衣服和首饰包好,把头上的首饰卸下,换上哥哥最初送我的玉簪。原来要走,即是这么的简单。

  我轻轻地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从怀里掏出几个月前哥哥留给我的纸条,上面深深的折痕已经把“安心等我”四个字弄得有点模糊了。在上面加上五个字——保重,要幸福。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我希望,今后的每天哥哥都能幸福……

  压好纸条,走出房间,头也不回。冷家庄里,除了哥哥,从来都没有让我留恋的东西。

  “姑娘,你要去哪?”小桃带着侍女们端着午膳从园子外进来,看见我拿着包袱就问。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本来想直接从她身旁走过,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对着她冷笑道:“你家大少爷的夫人应该会很感激你,给她指了条光明的不归路。”

  没错,从听到岳纯尔说她是听我园子里的一个丫鬟说我在晴阳亭她才会追去的那时起,我就暗自确定是小桃了,除了她,谁还能在我的园子里说得上话?岳纯尔总不会笨到去听一个种花的连我都不知道名字的侍女说吧?

  “姑娘,小桃不明白。”小桃不卑不亢,“大少爷前些日子把园子里的所有人都查问了一遍,还带走了园子里的几个姐妹,小桃真的没牵涉其中。”

  “呵呵,是么?”迎上她的目光,能说谎说到她那程度也不容易啊。“那小桃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呢?更是何必每日在我的饮食里加入失心散呢?”

  看着小桃的脸色变了几变,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前几天还没知道事情的发展,一直生闷气为啥坏蛋哥哥还不来看我,于是也就把闷气撒到食物上。拿着银针朝着那些鸡鸭鱼插呀插,巴不得把他们当成坏蛋哥哥来扎针。结果就插出了个黑色的针头。后来就知道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了失心散。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好几天,发现每天每顿饭里都有这毒药。

  失心散,顾名思义,量大的话,吃了就没了自我,成了个疯疯癫癫的人;量少的话,吸入者就像一块铁慢慢被腐蚀生锈,不过最终都是一样,会让人失心、变疯癫。

  冷雅然恨我,岳纯尔恨我,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人可能也恨我,所以究竟是谁要害我,我不得而知。我以为后宫很黑暗,原来社会上到处都很黑暗,但凡牵涉到男人的,都注定不能平静。

  小桃没有解释。而我一个要离开的人,知道了也没意义。所以我也没再问,绕过她们离开。

  大概,我走了,冷家庄就能平静一点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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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之静数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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