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山没觉得山路有多长,今天下山倒反觉得,这路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好像怎么走,我都走不出哥哥的包围圈……
“……如果只剩下我和你,还会不会在乎那些阻力?
既然爱了就要爱得起,懦弱会让自己看不起…
相信爱了就会爱得起,就算输了我也输得起…
花光我所有的力气,我不怕一贫如洗,
爱越彻底,快乐的感受就越清晰…
爱是一场命中注定的战役,胜利的权利,在我手里”
哼着歌,装作满不在乎、轻松愉快地一路小跑下山。我爱得起,就输得起,林静如,洒脱一点,再洒脱一点……
可是我辛辛苦苦装出来的洒脱和轻松,在看到山脚的那个人的瞬间崩溃,像漫天散落的殷红花瓣,落得我满身是伤满心是血……
过了最后一个哨岗,拐了个弯,就看到山脚那个熟悉的身影。而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山路的颜凛看到我后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然后快步朝我走了过来。
我并不坚强,看着爱的人怀里抱着别人,我很难受,但是我还是要笑,让自己沉沦在自己的笑容里。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无论我的笑容伪装得怎么漂亮,都会在颜凛深情心痛的眼眸里融化成一滩雪水。
我跟很多矫情的电视女主角一样,扑到颜凛怀里就嚎啕起来。什么时候,哥哥发展成了爱人,而颜凛演变成了大哥哥的角色?
颜凛轻轻搂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我,手轻轻顺着我的背。
……
眉头轻皱,她的样子让他心痛不已,如果那天看她砰砰跳跳上山后自己就走了,此刻怀里的泪人儿肯定又得找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哭了。
……
我只觉得心里很堵,怎么哭都不能把那些堵哭走。眼睛却越哭越干,到最后都流不出眼泪了,可是抽搐依旧,直到整个人痉挛……
……
手起,人倒。颜凛皱眉看着怀里的人儿,叹了口气,打横抱起她离去。
本来是想让她好好哭一场,毕竟哭出来比闷在心里好。结果她却停不下来,明明哭到全身颤抖痉挛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打晕她,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就算做噩梦,自己也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虽然她未必见得希望我的陪伴。
想着,颜凛低头在如儿额头印了一吻。看到她的泪痕依旧在脸上,睡梦中的眉头依旧紧皱,想到刚刚看到她下山时脸上挂着的灿烂的笑容,心里就不觉一紧,抱着她的手也随之一紧再紧。
傻瓜,总是那样假装坚强假装开心,难道不累吗?不是整天嚷嚷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不是整天吼我说我不懂珍惜自己吗?那你呢?哭那么凶,难道就不知道会伤身体吗?
……
曲州城内,某酒家里,一桌上坐着两个酒鬼。
“听说最近很多武林人士都赶往曲州来了。”
“哦?徐兄也留意起这些江湖上的混账事来了吗?呵呵,今年的武林大会要在曲州举行?”一个酒鬼打着酒嗝问,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是特别感兴趣。
“李兄真会开玩笑,我这种小角色,逍遥惯了。再说那些门派间虚情假意的联合真让人恶心。”那个被称为徐兄的人一点都不介意那个李兄的讽刺,喝一口酒,继续吹道:“好像也不是什么武林大会,这次他们都是为喝冷家庄半个月后的喜酒来的。这冷家庄叼毛面子也腻大了!”说罢又恨恨地灌了一口酒。
“呵呵,冷家庄也好久没什么喜事这么大事宣扬了。莫不是冷庄主要娶三夫人了?”李兄端起酒碗和徐兄碰了碰,也喝了起来。
“哪是,那个老色鬼估计被他两个妻子吃得死死的,不再是名扬海内外的催花人了,哈哈!这个是他的儿子,那个小色鬼,都二十七了才娶妻,肯定是之前一直流连烟花之地不亦乐乎了!”说罢,瞧了瞧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这次听说是小色鬼那未过门的妻子被人那个那个了,所以他才迫不得已娶她。”
喝一口酒,声音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所以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你看那小子摘花摘多了,千挑万挑,最后还不是摘了支败柳残花!哈哈哈!”
“哎,我说徐兄,你这些是从哪里听回来的啊?”
“李兄你这就不知道了。我有个兄弟就在冷家庄做事,当时他就是跟着那个冷轩然去救人的,他说一撞开门,就看到那女子赤裸着躺在地上,昏死了过去,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痕迹。哎,就一残花败柳。”
“那怎么冷家还会要她做儿媳妇啊,他们冷家可是在江湖上自诩大门派的啊!”
“李兄有所不知,那女子是岳山帮的大小姐呢,一直都跟那冷轩然有婚约,只是小色鬼一直都没娶她而已。没想到啊,摆到人老珠黄,还被人羞辱了,最后还是要娶她。这就叫命啊……”
……
坐在隔壁桌的颜凛低头喝着自己的茶,从那两个酒鬼说到冷家庄起他就没再起筷了。冷家庄与他无关,可是如儿的事就和他有关系,而如儿现在正在冷家庄里,所以冷家庄的事就变得和他有关了。
他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小色鬼冷轩然是不是如儿喜欢的人,他只知道如儿叫他哥哥,那个哥哥是冷家庄的人。
放下银子,颜凛又匆匆起程,自然是去的冷家庄。
如果那个小色鬼就是如儿口中的哥哥,那么那个小色鬼要娶的人必定不是如儿,那如儿该如何自处?颜凛太懂如儿了,他知道要真是那样,她必定会走,她可以转身,当作什么都看不见,然后自欺欺人,但是她却一定不会留在原地看别人幸福……
所以他要回去冷家庄的山脚,等如儿,他不想让如儿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不想她在最无助的时候不在她身边。
如果如儿半个月后都不下山,那就证明那个小色鬼不是那个哥哥。那他也没什么顾虑了,证明如儿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也就能安心地离开……
而事实证明,也不知道是颜凛运气太好,还是太背。等到第五天,就真的看到如儿从冷家庄里出来了。
他想,幸好他来了。他想,就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是能陪在她身边、陪她难过……
……
睁眼,又是客栈。我苦笑了一下,感觉好像回到了六年前——孤身一人从那以为是归宿的地方出来,从此没了爱没了家,只剩自己。
翻身下床,后颈还有些痛,想起一个手刀将我劈晕的颜凛。对了,颜凛在哪?客栈就这么大,一眼看完,颜凛不在。以前,好像每次醒来都会有人守在身边,一次两次三次,我想,我就是被他们这样感动到的。现在呢?
脑里不自觉又浮现起哥哥。当初他救我的时候整就一黑衣黑面神,好像我欠了他二百两没还一样。可是尽管这么冷酷,每天睡觉前他还是会守在床边给我输真气,让我能舒舒服服睡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在那些不能自理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日子里,那丝丝温热带来的满满的温暖和感动……
抹掉眼泪,世界不会因为没有谁而停转,我也不会因为没有哪个男人而活不下去。生活还是得继续啊,不是吗?
可是,有没人能告诉我,这生活该怎么继续?该朝哪个方向继续?……
“吱呀”一声门开了,颜凛进来,看着满脸泪水的我,原本深情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如儿。”他开口轻唤。
我却在看到他的那会儿转过身去,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再转回来时已是满脸笑容,“我还以为你也扔下我了!”
话出口我就郁闷并后悔了。本来应该是撒娇的话语,被我那比颜凛还低沉几分的沙哑嗓音说出来后,变得极其哀怨。
颜凛没看出我的尴尬,走过来拉我到桌边坐下,“先吃点东西吧。”
看着一桌子五花八门的糕点,该死的眼泪又直往下掉。“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巴巴地望着颜凛,“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颜凛给我擦去眼泪,轻轻拥我入怀,几欲出口的那句“我以后都会陪着你,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最终化为一颗珍珠从他脸上划过。只是,我看不到。
在客栈里休息了整整三天。三天里我哪里都没去,连房门都没迈出过一步,和颜凛说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
我不想让自己闷闷不乐,我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糟糕。可是我睁眼闭眼都是哥哥的身影,有时候望着颜凛也能把他叫成“哥哥”;有时候想说点什么缓和下僵硬的气氛,可是我一开口,那带哭的嗓音能让气氛更僵更硬。
颜凛总是在我想哭的时候抱着我,静静抱着我。我也不再像那天那么失态,袖子一挥抹去眼角的泪花,轻轻推开颜凛,给他一个大大的自以为不勉强的笑容。把苦水泪水都往肚子里吞。
而这三个晚上我和颜凛都是分房睡。往往他一踏出我房门,关门的那刻,我那对着他背影挂着的笑脸就会垮掉,然后就又是一个用被子裹着自己哭的不眠夜。而颜凛每天早上都会用湿毛巾给我敷着红肿的眼。就算我不说,他也知道怎么回事。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一早,颜凛就逼我穿好衣服要带我出门。
“去哪里?”我不悦地看着颜凛。说实在的,我还没想过自己是要走出屋子的,我就巴不得一直躲在客栈里,一直避世避人。
“如儿,这个世界不止冷轩然一个人。”颜凛抓住我的双肩,严肃地说。
我别过头不去看颜凛,我很想大声告诉他:可是我的世界里现在只有他一个,我有什么办法?!
颜凛不是没感觉到我的痛苦,他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们去薛国,远离他,过新生活,好么?”语气里满是乞求的意味。
看着颜凛恳求的样子,我终于还是点了下头。出去,也好。这个颜国,对我和颜凛来说都是个只余下痛苦的地方。一个是被废的皇帝和王爷、一个是逃宫的王妃和被抛弃的女人,颜国何其大,却连一个让我们留恋的角落都没……
马车缓缓驶出曲州,带着我,缓缓地、完全的驶离哥哥的生命。
颜凛说:你应该面对他要娶别人的事实。你再伤心,他也不会知道不会心疼。
这些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是颜凛要车夫驶这么慢的,他就是逼着我面对,逼着我学会在有哥哥的地方从容地过活。
颜凛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可是他却不知道,我伤心不是为了让哥哥心疼,也不是为了让他不娶岳纯尔。
“我好歹失恋了,到口的肥肉到手的幸福突然不见了,难道就不能郁闷几天么?!”我哀怨地看了颜凛一眼,他还真是欠扁——赶我出曲州的是他,要在曲州里游花园也是他,不让我假装欢颜的是他,不许我难过的也是他。
“好。”颜凛伸手搂过我,让我靠在他的肩上。“他已经在你的生命里了,不要逼着自己忘记他,那样只会让你更痛苦。”
我“嗯”了一声,闭上眼靠在他身上假寐。
就算再慢,车子也终是会驶出曲州的;就算需要再长时间,我也终是会忘记哥哥的……
“公子,已经出了曲州了,接下来应该去薛国的哪里呢?”车夫在门帘外问道。
颜凛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兴奋地应了车夫:“我们已经在薛国了?!”然后对颜凛说了句“我出去看看”就迫不及待起身。
结果,呃,头“嘭”的一下撞到马车顶了。
“别急。”颜凛拉我坐下,摸摸我的头,很温柔的动作。如果不是他抿着嘴轻笑,我还真会误以为他在心疼我。
我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他不怒反笑,“出去吧,小心点!”并扶着我,看我坐好在车夫身旁才放下门帘。
“这里是薛国哪里啊?”我像个大乡里进城一样,坐在马车上不安份地到处张望。
不过却发现,这薛国,果然是毗邻曲州的。这不,这里的人穿着都跟曲州的人一样,而街道店铺的布置也跟曲州一样,如果不是车夫说这里是薛国,我还以为自己还在曲州呢……
车夫看我先是兴致勃勃后来又一副失望的样子,笑着说:“姑娘怕是第一次来薛国吧。这里是薛国最近颜国的临曲郡,风气跟颜国的曲州很像呢。”
临曲郡,呵呵,毗邻曲州。这薛国的皇帝也真是够懒的,那咱颜国的曲州应该叫临薛?
转过身,撩起门帘跟颜凛说这临曲郡的搞笑之处。自顾自地笑着,完全不知道这是我几天来第一次露出会心的笑容,也不知道这难得的一笑也带出了颜凛几天来最灿烂的笑容,更不知道那车夫在看到我们俩的笑容时也露出了极满足的笑容。
尽管临曲郡和曲州很近,近到只隔着一座城门,却让我有了别样轻松的感觉。话也随之变多,仿佛几天来的阴霾都突然被扫光光。
“大哥怎么称呼你啊?”
“大哥这薛国什么地方最好玩啊?”
“薛国的京城离这里远吗?要多久才能到啊?”
“临曲郡这里有没有什么特产啊?地道美食呢?”
……
车夫极好耐心,面对这么烦的我,依然笑着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而车内的颜凛听到我和车夫的一问一答,脸上笑意渐浓。
午餐是在一个地道餐馆吃的。吃的是薛国地道菜式,却不是临曲郡的地道菜。因为我特别有兴趣所以才在这里用餐。
因为店里人不多,所以吃饭时听老板娘也走过来跟我们吹水。(如:其实我觉得她肯定是觉得我们这桌有俊男美女才来的,嘿嘿!落:自恋狂。俊男是有,可是美女呢?偶咋没看见?如:PIA)
听老板娘说,老板也就是这里的大厨以前是先帝御膳厨房里最年轻的御厨,后来最赏识他的先帝驾崩,老板就辞去职务,到临曲郡这里开了这个小小的餐馆。
“薛国这么大,为啥要来离京城这么远的临曲郡开餐馆啊?”真想不懂,难道说……老板和老板娘也是被新帝驱逐出京城?
想着想着用筷子敲了自己的头一下,想什么有的没的呢。总是自动把自己的格式套到别人身上,要是让颜凛知道我是这么想的,他肯定会不高兴。
“怎么了?”颜凛放下碗筷,握住我的右手,生怕我又拿筷子敲自己的头。
老板娘本来想回答的,看到我用筷子敲头,又看到颜凛也出声了,就没再说下去。
“没什么,呃,呵呵,就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好白痴。到哪里开餐馆不都一样嘛,临曲郡和京城还不一样,呵呵。”赶紧打圆场……
“呵呵,”老板娘笑了,“老头他是觉得啊,京城离这里太远了,临曲郡的人吃的都不是正宗的薛国菜肴,所以就想将正宗的薛国宫廷菜传播出去。”
我和颜凛对视一笑,我们都注意到了,老板娘在说她家老头的时候脸部线条特别特别柔和,对丈夫的崇拜之情完全浮现于脸上。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一定会对他存在一点崇拜。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菜肴很好老板娘人也很好。所以到最后我都不懂为什么菜做得这么好的菜馆居然没几个人来吃饭。只是我想问这个的时候被颜凛打住了。也对,我又不是什么广告人或品牌策划人,不可能为他们招揽生意,所以问这种问题除了惹人家不开心外,起不了什么作用。
吃完饭继续启程,我依旧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问颜凛,他笑但不说;问车夫,他说叫我问公子……
我跟颜凛赌气说:要是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坐在外面。其实这当然是大谎话,刚吃饱了午饭,最幸福的事就是打个盹,我才没那么笨跟自己过不去要坐外面呢,掉下马车怎么办。
“我们不定地方,随处游玩,什么时候如儿玩够了,想停在哪里,我们就停在哪里。”颜凛那笑容那话语,这瞬间,真的让我感受到那句“冬天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
有句话是这么讲的:最浪漫的话语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很多情侣可以经历大风大浪的考验,却终过不了平淡的生活。“我爱你”时我会奋不顾身,前路困难重重我都可以忽略,眼里只看到革命胜利的光芒;可是真正渡过了所有困难,却嫌这爱情缺乏追求,而“在一起”往往都实现不了。
“什么时候如儿玩够了,想停在哪里,我们就停在那里。”
虽然颜凛的话里没有诸如“我会一辈子陪着你”或者“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之类的,但是这么朴实的一句“我们就停在那里”却让我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我好像一直都忘记了,就算这次重遇时我已经有了爱的人、已经有了婚约,颜凛还是时刻为我张开那避风挡雨的羽翼,还是把自己当作我累了倦了时能休息的港湾……
可是,他怎么没想到,这很有可能会永远都不会得到回报……
什么时候我玩够了,我们就停在那里……
我早就玩够了,可是我想停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地方没有容纳我的位置。所以我只能一直走一直走,就算走累了腿瘸了,还是不能停。像没有脚的小鸟,只能一直飞一直飞,直到死去……
“颜凛,你可以告诉我吗?哪里才有我能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