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还是没坐原始野人的车。但是在大街上他开车跟着我、我数落他的视频传出来后,网络上我们俩的人气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赞的都是他,贬的都是我。
大会规定我们要在他们准备好的工作室制衣,好让他们拍摄制衣过程,也好安排模特。
想了很久,决定用啤酒瓶做这次的服装。去啤酒厂买空瓶子,交涉了很久都没结果,最后打电话给电视台,电视台的人一出面,厂长就免费送了我几十个不同颜色的啤酒瓶,还派了辆车给我送过去。条件就是:我在服装展示的时候说明啤酒瓶是他们公司提供的。
依然是5个人一个工作室,这次我和朱莜莜抽到了同一个工作室。我回去的时候其他4个人都已经开始准备了。
朱莜莜在埋头画设计图,她用的是彩色的珠子和纽扣;另一个胖胖的叫Fenny的女生在给模特量身,她跟我还真的想到一块去了——她用鲜花来做衣服;有一个三十多四十岁的阿姨级的人物,叫阿葵,她用塑料袋,这会儿已经在着手处理着全是白色的胶袋了;我们这个工作室唯一的那个男子叫DOREMI,也正在画设计图,他用的是各式各样的糖果包装纸。
我让人把几大箱玻璃瓶放进工作室。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的玻璃瓶一样,然后又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看到大家这么专心在准备比赛,我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待会儿要做的就是乒乒乓乓地将玻璃瓶全部打碎……
所以我还是选择先画设计图,等半夜大家都回去睡觉了才开始我“非暴力不合作”的制衣案。
朱莜莜的位置在我的前面,画图时总是一抬头就能看到她,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凛,一想到凛整个人就弥漫在阴霾当中,连设计图画到哪里都不知道。
还是找朱莜莜问清楚吧,不然还哪里有心情比赛。
“莜莜,我有些事想问问你。”语气很淡,极力隐藏着心里的不安。
朱莜莜瞄了一眼我只有几笔的设计图,笑着问:“有什么事比比赛更重要呢?静如该不会不知道怎么设计吧?”
摇摇头,“上次和你一起上课的男子,你之前说是你男朋友的那个,请问可以告诉我怎么找得到他吗?”
“嗯?”朱莜莜愣了愣,然后防备地问:“林静如你找我男朋友干什么?”
“不是你男朋友张巍,是有一次和你一起上课的那个男子。”我连忙摆手,生怕她误会我看上了她男朋友。
“不是张巍还有谁?我男朋友就只有张巍一个!林静如你说话给我小心点,你这么说,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天天换男朋友呢!”朱莜莜的语气很冷,说完扭过头不再跟我说话。
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没打听成凛的下落,反而惹恼了朱莜莜。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画图,笔一直悬在画纸上,恍恍惚惚地想着了凛,一直呆坐到了晚上。朱莜莜后来看都没看我一眼,似乎是生气了。
一整天,我只画了几张设计图,再没干过别的事。别人都在忙,都在说时间不够用。只有我,好像比赛不是在明晚,好像我有用不完的时间,更好像我已经自动放弃比赛晋级。
凌晨两点,大家都回酒店睡觉了。等他们走光后我开始逐个逐个地将玻璃瓶打碎。想了一天有的没的,现在脑子胀得很难受,什么都想不到,只有手在机械地重复着将玻璃瓶打碎至塑料筐里的动作。
四点的时候我趴在工作台上眯了一会儿,梦里感觉到凛给我批了件衣服,我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感觉到他摸了摸我的头,听到他柔声跟我说“睡吧”,然后才沉沉睡去。
一个多小时候因为手枕麻而醒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身上披着的衣服滑落到地上。我捡起来,一时激动得手不断颤抖。
我刚才,不是在做梦么……
眼泪一滴、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捧着的衣服上。凛,你真的来了么?
周围还是冷冷清清,一点人气都没有,完全没有凛来过的痕迹,只有那件温热着的薄外套……
我没有追出去找凛,而是披着他的外套继续工作。事实是我什么都不想管,我真的愿意相信凛来过、给过我温暖。。
脑袋不再空白,精神不再恍惚,就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吃了酸梅干变成了超人,穿着凛的外套感觉特别特别的有冲劲。
根据模特的尺寸按照设计打板,因为不能用布,所以我选择了用透明胶纸。到时将碎钻一样的玻璃碎粘在胶纸上,模特美丽的胴体会若隐若现。
我设计的是很简单却很华丽的礼服,我始终相信,衣服不是越复杂越好,合适就是最好的。
复古的花边扎高衣领、无袖设计,前面看很淑女,后面却是全露背设计,高花衣领只是空有个领子;礼服下半身是蓬蓬裙,长至脚腕,为防“镶钻”后蓬蓬裙会被压下来,我用了铁丝将蓬蓬裙的形状固定起来。胸沟之上的地方都不粘玻璃碎,让透明的胶纸将模特性感的锁骨和乳沟都呈现出来;胸部之下腰部之上都粘上透明的玻璃碎;而下面则是用茶色的玻璃碎,中间间插着用透明大块玻璃砌出来的花朵,配上绿玻璃做的叶子。
边打板边羡慕模特的好身材。然后是剪裁和缝制。可能因为在古代呆久了,我依然喜欢亲手缝制衣领和裙角等细处,总觉得机制虽然能更精致,却少了一份细腻感。
等我将透明胶纸打板裁好后大家也开始回来继续奋斗了。我看看时间,8点过几分,于是起来洗了把脸,到楼下去吃早餐。
再回去时已经8点45,距离晚上7点半还有不到11个小时。除去模特化妆换衣1小时、走台彩排1小、吃饭0.5小时,那就是说,我只剩下不到8.5个小时来准备我的走秀服装。
我们五人很少说话,都是埋头自己做自己的。朱莜莜得将所有的珠子串起来,还得搭配颜色,才穿了不到一个小时的珠子她就发脾气了;才刚开始没多久,Fenny就要崩溃了,因为她发现无论怎么粘,只要衣服动一下,花就全都掉下来了;阿葵和DOREMI的进行得比较顺利,大概是因为他们选用的材料都比较容易打理。
10点半,透明胶版的礼服已经做好,就等镶嵌玻璃碎。因为除了镶嵌碎玻璃,还要做玻璃饰花什么的,所以得加快速度。
原本以为粘玻璃碎不难,结果真正动手才发现我的情况跟Fenny差不多。昨天买材料时我就想到了玻璃碎可能不好粘,所以买了专门粘布的喷雾胶水,还买了万能胶、502等各种各样的胶水。
我是先将要粘玻璃碎的地方均匀地抹上胶水,再将玻璃碎撒上去,可是我想得太美好,结果却太现实。衣服平躺着的时候以为玻璃粘上了,挂到模特人偶身上的时候玻璃碎就掉了一地。朱莜莜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快点把你的碎玻璃扫干净,别把人扎伤了!用什么材料不好,非要用这些损人害己的危险物品。”
其实她说得没错,我也发现自己人头猪脑,天真地以为玻璃碎会像水钻一样好粘,却没想到,水钻的底是平的,手工一颗一颗地粘;而玻璃碎却是不规则形状,一把一把地撒,结果就是这边粘、那边掉。而且昨晚将玻璃瓶弄碎的时候还笨死了的把手割破了,今天得带着手套工作。果然跟朱莜莜说的一样,我用的是“损人害己的危险物品”。
直到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我还对着摊开的衣服面前欲哭无泪。我开始担心自己的衣服晚上到底能不能展出。
整件服装已经被我上胶水上到面目全非,一层又一层各式各样的胶水将原本透光且微微反光的胶纸弄得黯淡无光且脏兮兮的。框里的玻璃碎也大多粘满了胶水,黏黏的。明明,衣服是黏的,玻璃是黏的,可是两者就是粘不上。
旁边Fenny的位置上摆着一大堆的鲜花,昨天买的已经被濒临崩溃的她蹂躏毁掉,今天早上新买的,现在也都已经被她摆弄到颓败。突然好羡慕朱莜莜,她的珠子看起来串得很累人,但不会做不出来。
凛的衣服很大,穿着松松垮垮做事不方便,可是我舍不得脱下来。又怕弄脏,于是像大妈一样套了个围裙,把袖子挽起来。长叹了口气,到洗手间打了盆水回来,认命地小心擦拭着胶衣。换水,洗玻璃。
浸在水中的玻璃碎很漂亮,折射着不同的光芒,跟刚刚粘满胶水从衣服上掉落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只是漂亮归漂亮,我总不能把这盆水端上台说这是我今天的设计吧。。
眼看离彩排化妆时间只剩下5个小时不到,心里的绝望感越来越重,真的不敢想象要是到下午5点还没把衣服做出来,我会不会也崩溃疯掉,然后在工作室下一场华丽的玻璃碎雨……
突然一盒盒饭递到我面前。抬头,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干嘛?”我没好生气地站起来,转身去擦洗胶衣。本来就为服装在烦,看到原始野人那让人恶心的脸孔就更烦。
他没对我不好的声气在意,只是放下饭盒,说了声“加油”。等我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早就走了。
我将饭盒放到了一边,开始新一轮的粘玻璃行动。
还是在胶衣上喷上厚厚一层胶水,然后挑特别碎的玻璃碎薄薄一层撒在胶水上,大一点的玻璃碎就先另外粘上胶水再粘到胶衣上。再用板盖在上面,加压,再加压。等这一小片的胶水全部干透后再上一小片胶水,再像刚才一样粘玻璃碎。
虽然还是会掉玻璃,可是这次有了长足的进步,有为数不少的玻璃碎粘在了衣服上面!可是我立刻又发现了更严重的新问题——粘上玻璃后的胶衣很重很重,而胶纸又是极易破和被拉长,单靠挂脖子的设计根本负荷不了整条裙子!
一个问题没解决,另一个问题就横空出世。我真的不是个合格的设计师,连最基本的衣服架构都设计好,居然连粘了玻璃后衣服会坠都没想到。现在真有种想退出比赛别在这丢人的冲动……
只是看看身上穿着的凛的衣服,当年凛就算不是皇帝、就算被下蛊毒都没动摇过他爱我的心意,在我失去哥哥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如今他又一次出现在我生命中,穿着他的衣服,就像当初从冷家庄下山后他紧抱着我给我温暖一样。有凛在,再大的困难都不可怕。退赛的想法最终化成一声长叹,然后又埋头寻找解决的方法。
用钢丝做成经纬线,密密麻麻地布在衣服胸部至腰的地方。在原本的领子里衬加了一条用透明胶带编织的大麻花辨,用于绑颈,这样就能保留原本的高花扎领设计,又不怕领子不够承受力。
只是,将衣服内部结构改完都已经4点了。我捣鼓了一个早上都没有成果的粘玻璃碎行动,怎么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
Fenny已经在认命地将花一朵一朵地用针线钉在她的褶皱纸上她做的是婚纱,胶纸做衬、褶皱纸在外,鲜花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整条裙子上。我看过她的设计图,我想如果能做出来的话,这婚纱会是很多新娘子的dreamskirt。只是,看她跟我一样堪比苦瓜的脸,就知道,我们都做不完了。
就在大家都热火朝天争分夺秒地倒数着比赛的时候,节目主持人和摄影机很不客气地进来打扰,将我和Fenny等待奇迹的心愿彻底破碎。
“大家好!离《丝绸天桥》30进15强比赛的结束还有3个小时,相信各位选手的服装都准备地差不多了,现在请跟着我们,来后台采访一下!”
主持人边说边走到朱莜莜面前,镜头拉近,对朱莜莜快完工的珠子裙做了个大特写,然后对准朱莜莜。
“莜莜,你这次用的是珠子做裙子吗?这是怎么想到的呢?”
“是啊,我用的是七彩的珠子。像小时候吃的巧克力糖,色彩斑斓又甜甜的,我也希望我的裙子能像巧克力糖一样,让人一看就有甜蜜的、想一口吃掉的感觉!”
“哇,我也很想吃掉!”主持人极度夸张地做了个馋样儿。
“那比赛中遇到了什么困难没?”
……
主持人跟朱莜莜聊了一会儿,就朝我这里过来了。
他过来和我打了招呼后,出奇的,摄影师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我平放在桌上的衣服特写,而是将镜头拉近了我放在一旁的盒饭。
“阿YU你好,听说你昨晚为了比赛一整晚都没回酒店哦!是不是你设计的服装太复杂了?”
有多年面对镜头的经验,我很从容地笑笑,指指框里的玻璃碎,说:“我要用啤酒瓶玻璃来装饰我的服装,为了不阻碍大家比赛,只好等到半夜没人才动手。”
“呵呵,比赛就是得有这种精神!只是你又不睡觉,又不吃午饭,你真当自己是铁人啊?难道都不怕别人心疼?”
看着主持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他又在说我和原始野人了。我们的比赛一直有录像监控,所以原始野人给我买盒饭,他们肯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真的不懂,原始野人究竟为什么一直要借我来炒作,相信他借谁炒作,最后上位的都是他,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偏偏遇上他呢。。
“不怕,我妈妈很支持我的比赛,等我比赛完了,她一定煮很多好吃的犒劳我。而且我觉得为了能做出好的服装,牺牲一点睡眠时间也不算什么。”打着哈哈,将话题重新转回服装上。
主持人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让摄影机对我穿着的宽大衣服做了个特写。然后才开始拍我设计的服装和问我一些设计的思路和制作上遇到的困难等问题。
我的采访比朱莜莜的要长一点,主持人离开我们工作室后,朱莜莜走到我身边,很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这一切都是给摄影机看的。实际上她却是哼了一声,轻声说“有本事有实力就别靠绯闻上位!”
我没跟她计较,沉醉在我的玻璃碎和胶水的噩梦中。心里却不再有压力。就算今晚我就离开这个舞台,我也没有遗憾了——
刚才从主持人口中得知,原来拍摄就算半夜也不会停止,那就是说,只要我调回昨晚的录像,我就能看到凛!既然凛能随便进出工作室,那么他肯定是这里的人,或者跟这里的人很熟,那就是说,我能找到凛了!一个比赛换来我的凛,就算今天我是最后一名也会开心得哭。
下午5点半,大家被迫停下手中的工作去彩排。6点半,工作人员分派盒饭。大家都将盒饭放到了一边,手上的动作没停止过,眼睛也没从服装上离开过。紧接着,被分批领去化妆换衣服。7点10分,化好妆的模特进工作室,在设计师的帮忙下换上服装,看模特奇怪并痛苦的表情,就知道这次的服装非常贴合主题“异”。7点半,设计师出去开场秀,模特在后台继续换装补妆弄发型。7点40,设计师开场秀归来,为模特上台前做最后的准备。
比赛先是播出我们在后台接受的采访,然后由模特出场展示服装,每个模特走秀完,设计师都得上场接受评委点评,点评完后设计师和模特一起退场,下一模特上场,10人一组。等3组人全部走完,就一起到台上,设计师和自己的模特站在一起,接受评委再一次的大审阅和大点评。点评完后播放我们制衣时的花絮,播完后是评委评分,接着是观众现场评分和场外支持率兑换成分数。然后是模特退场,设计师们互相评分,最终三项得分相加得总分。
看着我的模特穿着里衬满是钢丝外面满是玻璃的服装,连我自己都心疼。我一边给模特修着不合身的地方,一边狂道歉。模特只好安慰我说:衣服很漂亮,她会帮我将衣服最美的一面展现给评委和观众看。
我感激又愧疚地看着我的模特上台,尽管她已经走得很轻很轻,可是玻璃碎依旧随着她走动而不断掉落。倒反是裙子上用比较大块的玻璃做成的玻璃花粘得最结实。
待模特站定在台上后我出去,本自己已经看开了,以为不再关心输赢,可是真正到台上的时候又特别特别渴望得到评委的肯定,特别特别想继续在这个舞台上展示我设计的衣服。
评委说我的衣服虽然想法很新颖,可是穿得很累人,违背了设计的原则。我脸带微笑地认真听点评,心里像被针扎。台上的服装是我的设计,可又不是我的设计,做出来的衣服跟我原本的设计真的差太远了,我承认,这次的服装,真的很失败。
和模特手牵手回到后台。下一个出场的模特穿着满是奶油、白巧克力片和砂糖的“泡泡裙”出场。蓬蓬的奶油一边走一边掉,很是壮观。大家设计的服装的哦要多“异”有多异,除了有人用奶油做裙子,还有人用橡皮糖,黏黏的橡皮糖一块块一条条地搭在锡纸做衬的裙子上,原本很喜欢橡皮糖的我一看就没食欲了。
在后台碰到Fenny,我对她微微一笑,她和我一样被评委批得很惨,这会儿连对我笑都像哭一样。
后台里静静的,大家都各怀心事,没上台的因紧张而沉默,上完台被评委批过的几乎都没心情说话。只有朱莜莜坐着的角落里偶尔传出几丝笑声。刚才朱莜莜虽然被评委说没什么创意,可是却说她的衣服做得是至今出场的人中最好的。所以这会儿她笑得很是灿烂。
原始野人在为他模特的出场做最后的准备,我这才知道他用的是塑料饮料瓶做材料。他将饮料瓶剪成条,然后将不同颜色的塑料条条拼接起来,再编织成吊带连衣裙。连衣裙设计很简单,也没有里衬,完全就是塑料编织出来的。只有腰上有一金色粗腰带做装饰和胸前有一鲜花点缀。
不得不说,看到他的设计后我又一次佩服他起来了,大家都是用饮料瓶,别人这样做又有创意又不会把人穿难受,我的人头猪脑怎么就想不到呢……
30个设计都展示完后,我和我的模特儿手牵手,跟着大家一起重新步上舞台。
30对形形色色的设计师和各自的模特儿,有的牵手有的挽手臂,有的笑容满面有的哭丧着脸。这就是残酷的比赛,这就是现实的舞台,每个人都得使尽浑身解数,因为只要你上不去就意味着出去。
站我旁边的是那条奶油裙,看着那位女设计师愁眉苦脸依然强露微笑我就觉得苦涩,今晚的最后两一估计就是我和她竞争了,就看谁运气更背一点。
评委开始点评,先从大家作品的设计方向和制作质量说了一下,有褒有贬;然后就将设计得好的点出了来,分别说了好在哪里;接着是挑了特别不好的出来说,这里面自然是有我的,评委跟我们说了我们设计失败的原因,无非就是基础不扎实,设计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材料材质、服装结构、将设计和制衣当成是玩、不认真考虑设计和材质是否吻合,制衣手法不纯熟等等……
每一条都感觉是在说我,直直的、面对面地批斗……
先是最糟糕的5名设计师出列,然后评委逐一点评并打分,很荣幸,我是倒数第四,就是说我排第27名。居然不是最后,一时间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不是最后而高兴还是要为自己排到27名羞耻……
出乎我料,最后一名不是奶油裙也不是Fenny的残花裙,而是一件手工还不错的报纸衫。理由是,离题。评委说虽然他做得比我们很多人要好,但是他一点都不“异”,如果我们其他人也用这样的材料做衣服,估计也不会做得差。
最后一名的结果很出人意料,而第一名的结果却很正常——原始野人。
不可否认,原始野人的衣服无论创意还是手工都很好,很得评委青睐,加上他网上支持率很高,所以他无疑是这次比赛夺冠的大热门。
由于最后五名首先退台,再到前五名出列,所以我是在后台边帮我的模特换下那痛苦的玻璃装边听工作人员说前台情况的。朱莜莜这次上了前五名,似乎终于用实力摆脱花瓶的称号。
等全部人的分数名次出来后,设计师又回到舞台上,模特全部退场。大会安排了8张长沙发,让我们开“座谈会”,分享这次比赛、设计中的趣事和困难,并间插着播放比赛花絮。
大家都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这两天来的感受什么的,主持人每问一个问题都将近十个人回答,似乎两天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只有我,抿紧嘴唇,扭过头死死盯着大屏幕看,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镜头。
对我来说,这两天,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
什么叫恍如隔世?
在这个时空里,遇见另外一个时空的人,而且是心心念念的爱人,他就像神仙,本以为不能再见,本以为要穷尽我一生才能找到,却突然降落到我这一世的生命里,像那一世一样亲手给我温暖……
“莜莜和YU一直都传不和,这两天同一个工作室互帮互助,有没有增加到感情呢?”主持人问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呢?”朱莜莜优雅地笑着,并伸手搂着我的肩膀,“我和阿U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的,平常就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的啊,哪里来的不和呢?”见我没反应,她更是转过来,很亲热地问我:“你说是吧,阿U?”
本来不想开口的我只好转过头来,附和道:“是啊,我和莜莜感情一直很好。”
迫不及待想看花絮,可主持人终于等到我开口了,哪里肯就这样放过我。
“大家都知道阿YU和远野是这次天桥风云里很有看头的一对情侣,你们一起披荆斩棘连连闯关,。阿YU这次排到了倒数第四,而远野则完全有能力问鼎冠军宝座的,阿YU你会担心自己不能和远野一起走得更远吗?”
说实在,主持人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答。我不是艺人,我没学过怎么面对媒体撇清八卦绯闻。我只知道,现在如果我强硬地在这个时候说我和远野完全没有关系,会把情况闹得很僵,更显得煞有介事;可是不说清楚的话,绯闻就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淹没了真相。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当然希望我们30个人都能一直留在这个舞台上,一起携手走下去!因为我们30人,都是度过了重重难关才能站到这个舞台上的,彼此间既是竞争对手又是很好的朋友,我相信我们都是最优秀的,谁离开这个舞台我们都会有不舍!”
我说完,台上台下都一片掌声。主持人见问我无果,转去问远野:“远野有没有想过怎么帮阿YU继续留在这个舞台上呢?”
这一问,我彻底无语,说得我一定被淘汰一样,说不定我下一次人品爆发,作品排第一,最后还是会进到15强呢!
“我没担心过。”远野笑笑。他一笑我就起鸡皮疙瘩,总感觉如果现在我坐在了他身边,他肯定会像朱莜莜一样,恶心地伸手搂过我的肩膀装亲热。
“阿YU是个很好的designer,她的设计很有心思很有创意,这次可能只是因为压力太大了,所以发挥失常,我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怎么,怎么听着像他在肯定我们的关系而不是我的实力呢?不对不对,应该说,他不但不帮忙融雪,还故意将雪球滚得更大!
“呵呵,远野和阿YU真是羡煞旁人,不但台前,幕后他们的生活更是温馨!我们一起来看看VCR!”
大家一起转过身去看大屏幕。
“2008年9月19日,10点20分,乾道电视台大楼前”
大屏幕上啪啪啪地打出了这一行字,然后黑屏,接着便是前天原始野人开车跟着我的片段。。
“2008年9月20日,凌晨2点半,605工作室”
镜头前出现的是我们工作室紧闭的大门,隔着门都能清楚听到里面不断打碎玻璃的声音。镜头拉远,原始野人从607室走出来,皱着眉头走到605,敲门,没人应,径自开门。镜头转过来拍我,我目无表情地机械重复着用力敲玻璃的动作,显然完全不知道有人敲了门也不知道有人在门口看了我一会儿。远野看了我一会儿,最后摇摇头走了。大屏幕变黑。
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远野半夜来过。我的心开始嘭嘭嘭地跳动,不是因为看到刚才的VCR,而是为了接下来的那段有凛的片段。
屏气凝神……
“2008年9月20日凌晨4点15分,605工作室”
我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抿紧的嘴唇证明我的神经还没放松下来。镜头一转转到607室,607里只剩下远野,他伸了个懒腰,揉揉肩膀,关灯离开工作室。
经过605时看到开着灯,远野又一次敲门,还是没应答,他推门进去,看到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转身离开。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走向安全出口,而是折回去,重新走到607,到他的工作台上拿了点什么,再出来。
因为607没开灯,所以不知道他拿的是什么。可是他走到走廊有光的时候,我的心脏就从刚才的猛烈跳动到现在突然停止。
远野手上拿着的衣服,就是,我一直以为的,凛的衣服!我还整整一天以为它会给我力量!
镜头依旧拍着远野,他走到605,这次没再敲门,而是直接进去,将衣服盖在了我身上。这时我突然伸出手抓住他正给我盖衣服的手,喃喃说:“不要走。”
看到这里我已经瘫坐在沙发上了,现实,真的很残酷呵……
VCR里远野摸摸我的头,对我说“睡吧”,然后轻轻拿开我的手。
接下来的第二天他给我送饭,主持人访问我时特写我穿着的外套等等,不用看我都知道。
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可笑……我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凛会知道我在工作室而给我盖衣服呢?!我怎么会天真地认为凛也会出现在电视台呢?!如果凛真的出现了,他怎么舍得离开留下我一个呢?!
接下来别人的VCR,主持人的提问我都没再吭声。
我突然很想哭。
我真的很想凛,我真的愿意抱着哪怕一丁点甚至没有希望的希望去幻想凛是知道我在这里的、去幻想他会来找我。
什么叫天荒地老?
见不到他的时候,就算天上有彩虹周围充满笑声,我的心还是一片荒芜;想他的时候,就算用一生的时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要继续去寻找他。见到他的时候,我的世界不再转动,天永不变荒;找到他的时候,我的时间就此停止,地永不会老。
我从来都觉得我不坚强,也没有什么上进心。我承认我是如此的不堪一击,30强的比赛有两场,只是一场失利我就没有了比下去的信心;只是因为误以为凛来过而最后发现希望落空就没有了比下去的热情……
但是我一直都是个固执的人,固执得比牛还倔,固执成偏执。我相信凛是真的跟我身处在同一个世界里,没有多几百年,也没有多几百光年,他就在这里,和我站在同一片土地、晒着同一个太阳。
所以我在30强的第一场后毅然退出了比赛,不是因为经受不起最后被淘汰的命运,只是我发现,比起比赛,原来对我来说,找到凛更重要。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他在一起,只要在一起了,就算没有奢侈的生活没有奢华的服饰,只要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两人白手起家、兢兢业业从低层做起、像绝大多数工薪阶层一样供车供楼,都会变成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我退赛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有人说我怕输不敢比下去;有人说我怕拖远野后腿而退出;有人更翻出了30强第一场比赛那晚的录像,说我看了VCR后表情变凝重,说是因为我跟远野闹矛盾了,所以一气之下退赛;还有人说我是因为不满大家整天炒作我和远野的绯闻而甚少关心我的作品而用退赛来示威……
我不是个艺人,可是参加了这个比赛后就没有了私人空间。自我退赛后天天有一堆记者守在我家和学校外面,为此我在宿舍躲了整整两个个星期,等到大家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丝绸天桥》才敢溜回家。
结果很不幸,这一周,30强的第二场比赛,远野又是第一,毫无悬念地进入了15强,媒体又借机重提他和我的绯闻,结果远野一句“我觉得很可惜(阿YU退出比赛),不过既然是她的选择,我希望大家都能尊重她”,又让我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中。大批媒体又像黄鼠狼一样天天守在我家每口给我拜年,风头直逼大明星。
虽然我离开了那个舞台,但还是会忍不住去关注。
30强的第二场比赛的主题是“阳”,要设计一系列的男装。以前的比赛都是男装或女装任选的,而这次却规定要设计男装。大多数设计师都习惯设计女装,因为比较能凸显手工和剪裁,设计的花样也更多。所以这次要设计男装,无疑把很多设计师都难住了。
这次电视台给了他们整整十天来准备这个系列男装,至少要3套,材料费每人两百。模特是按第一场的名次排序来挑。
比赛前小云就兴奋地说这次的男模特是Evan带领的团队IWill。那兴奋的程度啊,似乎她看《丝绸天桥》就是为了看模特而非看设计一样。
“不就男模特嘛,又不是没见过。瞧你大惊小怪的!”
“阿U,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的潮流触觉真的很迟钝!你究竟是不是40后啊?”
“喂!”
“好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哈!人家Evan带领的这个男模团队IWill可是最近这两年里模特界风头最盛的!他们囊括了亚洲模特大赛男模团队奖第一名、全国男模大赛青年组冠军、ModelShow的团体组冠军、T台风云团体亚军和最具人气奖,上过《尚》的封面、《潮爆刊》找他们做过专访,《秀场故事》第一集请他们做嘉宾……最有新闻价值的是,IWill整天出境整天拿奖,可是这个Evan却从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他就像一个传说一样存在着,带领着传说一样的IWill迅速蹿红……”小云如数家珍,感觉她就是这个男模团队的经纪人一样。
“Oh,God!没救了你!”我对小云说的没有很强烈的感觉。尽管我在知道第二场的主题后对自己退赛也感觉有点可惜,但绝对不是因为这群知名度这么高的男模。如果我不退赛,我就有机会在全世界面前展示我给凛设计的衣服了……
“再给你爆个小道消息!”小云神秘兮兮地凑过来,“IWill的领军人物Evan听说就是Cindera的野太子呢!”
“啊?!朱莜莜的男朋友?!不是那个张巍阿Ray吗?”
“怎么知道呢,那些八卦杂志是这么传的!人家院花天天换画,昨天是Evan,今天是Ray也说不定啊!又或者那个Evan和Ray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呢,为了低调和掩人耳目,明星嘛,都喜欢这样。”
我笑了笑。心里的苦涩却涌泉一样。
又是“朱莜莜的男朋友”。每次听到这个名词我都有心痛的感觉。曾几何时一度以为凛就是朱莜莜的男朋友,以为我可以通过这条线走下去寻他。结果却发现是水中捞月竹篮打水。
现在,无论这个Evan是不是Cindera的野太子,是不是朱莜莜现在的Ray,我都不想去关心了。我只想用我自己的方法去找到凛。
天再高地再广,相爱的人是会有心灵感应的。更何况,我们从那个世界爱到了这个世界,命运早就将我们捆在一起了,我想我会找到凛的。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上天也一定会让我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