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诺亚很少来看我。
眼下的境地并不是一帆风顺。我承认我心急了,因为有了筹码。这七天里,我得到了一些我所需要的信息,掌握了诺亚的出现时间和规律,并且算准今天就是向伊菲塔丽摊牌的好时机,因而这两天略微有些沉不住气。
可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两句话也不是吹出来的,况且,昨天的意外事件更加坚定了我逃跑的决心。潜意识里,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呆在这个地方,多一秒钟都是煎熬。
经计算,诺亚在白天出现的最长时间是20分钟,无法一次性出现,当出现一分钟以上(包括一分钟)时,出现的分钟数必须休息相对应的小时。比如说,出现一分半钟要休息一个半小时,三分钟则是三个小时。
另一方面,出现一分钟以内无所谓,但叠加起来会算进休息的时间内。比如说,诺亚一次出现三十秒,一分钟后又出现三十秒,这么一累加就需要休息一个小时,在他下一次出现两分钟的时候,再次休息会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可以再出现。然而,如果在白天出现时间太多,晚上就会需要睡眠。
相比之下,道行低一些的帕里斯大约可以出现15分钟,伊菲塔丽则和诺亚差不多。
不过,20分钟的时间用来和伊菲塔丽谈判,已经是绰绰有余。
这天一早,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已经醒了过来。城堡里的吸血鬼都沉入了睡眠,我洗漱完毕,正襟危坐,开始等待伊菲塔丽的出现。
一个早上诺亚也没出现过一次,这样我微微有些担心,好容易挨到了午饭,我心中思索,诺亚再不出现,和伊菲塔丽谈判的时候就会有风险,没办法了,只能使用下下之策。
这天中午的午饭由帕里斯负责送给我,我吃了几口,开始强迫自己干呕起来。
帕里斯一惊,下意识就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胃有些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受凉了…”顺便再呕一下。
帕里斯皱了皱眉,“你等一下。”
我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V”字。
不多时,诺亚就走了过来,脸上有隐隐的焦虑。
我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愧疚,自从回到他身边,我都没有用真诚的心和他交流过,总是一再掩饰,一再假装,一再想着…怎么逃跑。相比之下,诺亚却一直对我这般的好,呵,我自己都想骂自己狼心狗肺,勉力压下这股犯罪感,我让自己的脸上浮现出苦笑,“帕里斯怎么把你叫来了。”
他快步走过来,看了看我用手紧紧捂着的腹部,“很难受么?用不用寻个医师?”
我摇摇头,“不算太严重,可能着了凉,喝点热水就没事啦。”
诺亚点点头,“你先喝些热水,暖暖胃,还是难受我们就去看医生。”
我闭上眼睛,生怕难以控制的感情宣泄在眼中而被诺亚看出什么端倪,点了点头,把自己塞进被子里,低声道,“好的。”
诺亚离开之后,我看了看计时的沙漏,很好,这一下就换来了诺亚和帕里斯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保险,搞定。
伊菲塔丽随后出现,手上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她冷冷看了我一眼,把杯子递到我的手里,“快喝。”
什么都不加的苦咖啡,欧洲人的最爱。
香气四溢,我接过杯子,心中却暗暗腹诽,欧洲人这是什么思维啊,还好我不是真的胃病,要是真的,喝这么伤胃的黑咖啡只怕会病上加病的吧。
浅浅抿了一口,一小股火烫的热流从我的嗓眼流到腹脾,也让我稍稍镇定了些,袅袅上腾的烟雾温暖了我的眼睛我的脸,也遮住了我眼中的复杂情绪,我微微一笑,“呐,伊菲塔丽,要不要帮我?”
“不过一个人类的小丫头,有什么值得诺亚这样对待的,一步不离佛罗伦萨,绑架似的放在自己身边。”我慢慢地坐起身,慢慢地地说,“你是这么想的吧?”
伊菲塔丽嫣然一笑,“你说的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终于她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清静了,该死的她现在又出现了。本来她走了,我可以让诺亚心中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让诺亚慢慢爱上我,永恒的生命有的是时间。可是现在她又回来了,如果诺亚把她变成我们一族,那我就不会再有机会得到诺亚的心。你是这么想的吧?”
不等她回答,我继续说下去,“他一回来,诺亚就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该死的女人,你为什么不去死。伊菲塔丽,你想杀了我吧,你认为这样就能唤回从前的诺亚,对么?”
我承认自己的这番话说得狂妄之极,眼看伊菲塔丽的脸色变了又变,我心中泛起的却是无限的悲哀,只是个小小的激将法啊。唉,300年的差距,即使有种族的优势,还是难以跨越的。
“我怎么会杀你,难道我是傻瓜吗?”伊菲塔丽语调依然平静,眼内涌动的波澜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对啊,不能杀我。”我望着她,“杀了我,与我有过节的你绝对是嫌犯一号。而且我死了,诺亚只会永远爱我,生生世世也不忘记我。你当然没有这么傻。”
“你好自负啊,口口声声说诺亚爱你。”伊菲塔丽终于忍不住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姐姐,你不用这么容易就上钩吧。
“是我自负吗?诺亚爱不爱我,一目了然,这是你永远也赢不了的。”我继续激她,“不能杀我,也不能放着我不管,那该怎么办呢?”
伊菲塔丽终于反应过来,她一脸的震惊,“原来你,你是装的!你故意让诺亚和帕里斯…你是要让我…”
“对,”我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你帮我逃走。”
“你做梦!”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和诺亚结婚吧,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想成为你们一族。但是,一旦情况变得无法控制,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那么…”我故意停顿下来,“随遇而安可是我的优点。”
我相信这么近的距离,我脖子上的痕她一定看得清清楚楚。让她慢慢纠结吧,伊菲塔丽爱诺亚早就爱得没有自我了,只要我离开诺亚,即使抛弃自尊她也会愿意的吧。
这是一局棋,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一旦伊菲塔丽泄露了什么,那后果就真的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了,但是我选择相信,不是相信伊菲塔丽,而是相信她对诺亚的爱。
爱,永远是这世界上最真实的东西。
诺亚轻视人心,他终会输一次,尝一尝失败的滋味。一旦伊菲塔丽选择帮助我,那么,这可能是诺亚所栽过的最大的跟斗。
看着远方的云彩,我相信,我和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黄昏的阳光斜斜印在斑驳的墙壁上,院子里大片的黑色玫瑰微微摆动着。我趴在窗台,看着眼前的黄昏。这一刻永远拥有着永恒的魅力,它渲染着浓浓的绝望:天色渐暗,落日西沉,日光惨淡。
“我今晚不能陪你了,娜娜。”诺亚从我背后走过来,,“我和帕里斯要去一趟罗马,可能要后半夜才回来。”
“那你带我去吧。”我拉住他的手臂撒娇。“扑哧——”,自己倒是先笑了出来,暗暗鄙视自己,装可爱…
“不要胡闹。”诺亚拿下我的手,“我让伊菲留下来陪你。”
“哦~~伊菲啊,叫得真亲热。”我故意扭过头去。
诺亚眼眸一深,重新揽住我的腰,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我尽量早点回来。”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不出所料,伊菲塔丽果然走了过来,神色复杂,“你为什么让我帮你逃走,你不怕我出卖你?”
刚刚的一幕她自然都看到了,我也不掩饰,“因为这里只有你也会读心,只有你的心思是诺亚读不到的。”血族中,同样拥有读心能力的两个吸血鬼是无法读到对方的心思的。
“你不会出卖我,因为你爱诺亚,这里也只有你希望我离开。诺亚放心你看着我无非就是因为他知道你和我水火不容,我不可能搞出什么小动作。我说过,他轻视人心而且自负,并且绝对相信自己的决策,他是不会怀疑你的。”
“帮你逃走,等于背叛诺亚。”
我咧嘴一笑,这才是她最为在意的吧,她怎么能容忍自己背叛诺亚。一方面是朝思暮想唾手可得的爱情,另一方面则是忠诚与信仰,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倒也真是难为她了。
于是我帮她逃离苦海,“帮你的爱人逃离一个只会蛊惑人心的女人怎么算是背叛?”
伊菲塔丽皱了皱眉,“万一被查出来,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她怎么这样啰嗦!不过听这语气,我倒是放心了,这说明她已经有了承担后果的觉悟,“堂堂Lasombra一族的长老,伊菲塔丽,你真的是长老,连善后都做不好?随便找个替罪羊,把这件事撇得干干净净,这点能耐你还是有的吧。况且,我失踪,你是最没有嫌疑的了。”
终于满意地看到伊菲塔丽的脸色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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