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王婆一言羞三世,如风无师伪通灵
有道是:沉年流水莫记账,琐事平常皆不表。
岁月飞逝,转眼七年。
此刻,胖小扯如风已长成四尺多高少年。头上梳着抓咎,散着墨般长发披在肩上,每日里就顾着与同龄伙伴玩耍。
这一日,如风与伙伴在猪圈园子门前玩。追闹之中,一个躲闪不及,把个婆子撞得咧玠,差点摔倒。那离远的孩子看到撞人,都嘻笑着跑开。
“你个小狗崽子,屎糊了眼睛,撞得你王婆婆心肺肠子都要出来了。快说,你是哪家的?”如风让那婆子一把拿住,薅(音:hao)着衣服、掐着耳朵骂道。
“我,我叫扯如风,是,是,太爷爷是扯家外院的……。”如风被薅得耳痛,又闪躲不开,只好侧身咧嘴忍痛吭叽说道。
“谁家的?说清楚。”这掐如风耳朵婆子没听明白,想再逼问几句。
“王倌家二娘,不就撞你一下嘛,何必掐着那么重。这小孩子是进来大爷家的重孙,快放了吧。”身后几个中年婆子笑道。
“我当是谁呢,竟是那个老奴才家的。”王婆子嘴里不干净说道,手上却不放。
“你拉着人家孩子不放,别是看上这娃娃了吧。不如给你当儿子得了,省得家生野生不成,费功费力。”几个婆子看王婆子不依不饶,有些瞧不起,调侃说道。
“放屁,扯你娘的蛋,你才跟人搞破鞋呢。”王婆子怎么听都不是好话,开口骂道。
虽然平日里大家都嘻笑叫骂,但自己明里暗里生养之子,确实不能活长久一事,让王婆子在人前心虚许多。今儿又被撞,再听这些混话,心里更是添堵。便把气撒到如风身上,手头掐着耳朵用上了劲。
掐得如风哎哟哎哟喊个不停。
“你这狗崽子,从你太爷爷起三代奴才,也不见哪辈出息。我看你天天围着猪圈转,真真是个奴才贱命。呸,一身晦气,可别得猪瘟死了。你要有出息,母猪都会上树。”婆子怒骂如风道。
“王倌家的,你这话说得可够损,人家孩子还小不懂事,扯大爷那么大岁数招惹你了?你快积点阴德吧,小心生个孩子没叉叉,……”
真有听不惯王倌家二老婆臭嘴说话的,嘻笑提醒之后,众婆子已离开猪园越行越远。
那王婆子气得脸色通红、直喘粗气,再想转头还嘴,如风早趁王婆子分心,掰手抢出耳朵逃走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风被王倌二老婆辱骂之事,不出几日,便传到扯老汉夫妻耳中。
把夫妻两个气得要找员外评理。后来那王倌还是看着老员外之面,让人捎信传话,说训斥了二夫人一顿,但真训假训,谁也不知。
可是,如风被当众羞辱一事,老两口一直到死,都恨得牙根发直。
生气归生气,扯老汉怎么都不会真撕破脸面。因那王倌乃管理庄中内府膳食的,一切杂物进出,均得需要他过目才能验收通过,得罪了他,给个小脚,钱粮不支不说,还要倒扣米钱。
所以,只有按下恼怒之心,傍晚时,叫人把如风召唤回家来。
“风儿,无花谷崇文重礼,无学问功名之人,永无出头之日。你近入学之年,家中虽贫,但供你上学的银钱还有。我已给你在庄子里报了名,明日就入庄里下人学堂吧。学有所成,也好为太爷爷我与你太婆争口气。”扯老汉丝毫不问询白天里发生的事。
小如风听后,眨眨双眼,转身面对扯老汉跪下说道:
“太爷爷,您是否为白天里,那王婆辱骂孩儿,才想叫孩儿去入学的,如风不去求学行吗?”
“风儿为何有此想法?那王婆羞辱我三世,太爷我这辈子是无能了,无法脱去奴籍,难道你就想一生与猪为伴,终生为奴?”
“太爷爷,风儿只想跟太爷太婆在一起,读书也不能当饭吃。”如风撅嘴说道。
“你小孩子知道什么呀,老太爷活着时有话,凡庄内无论任何人,只要拿了秀才以上功名,就可削去奴籍,分田置地,自立门户。”老头喝道。
“可风儿听说庄里下人学堂所讲授的,俱是浅浮之理、无用之文,故不想去。”如风见老头微怒,转话说道。
“你只认得几个字,哪懂得什么浅浮无用之理,真是胡闹。”老头真有些气了。
“太爷爷,孩儿在五岁时,就能阅看家中全部书籍,背得滚瓜乱熟,其中有不明白之处,总得找个高明先生解惑吧。”如风望着扯老汉,目光诚实,无半点诡辩之色。
扯老汉听如风说完,深感此重孙言过其实,有些不信。但转念一想,这孩子说不定还就真有特别地方。
“风儿,太爷我从前只是略教你一些识字之法,你怎敢说都认得,还记得熟了?”
“太爷爷,你教风儿识字之法后,再看那些书籍,就如早认识一般,过目不忘,绝无半点扯谎取巧,不信你可一试孩儿。”
“哦。我重孙还有这个本事,倒真要试下。好吧,你取来书架中《饲兽术》。”
扯老汉本为养猪下人,当年陪侍伴读之时,只负研墨辅纸之责,学堂之中所识文字有限,懂的也不外乎医猪医畜之法门。其他书籍虽收藏一些,但都是为了装模作样壮个门面,也不理解其中意思。
如风听扯老汉吩咐,起身入室回来,取出本册子递将过来复跪下。
“风儿,你背下这饲兽术中之精要所在?给太爷爷听听。”扯老汉接过册子打开说道。
“是”如风答道。
“太爷爷,饲兽术里说的是如何养猪喂驴法子,这猪驴都是牲口,只要饲料选的精细,平常不可喂得太饱,也不可太饥饿着,经常放出去、拉出来溜溜,毛病生的少,肉也好吃。这……”
如风天天在猪圈那混,听着小厮们议论,再加上有些聪明,背了一段内容,讲起来倒也头头是道。
“好了,好啦,这养牲口道理,我相信你明白了,可其他书里写的学问,你都明白讲些什么吗?”扯老汉捋须哈哈一笑说道。
见如风摇了摇头。
“傻孩子,光知道养牲口方法是不行的,考秀才要作文章,不考牲口怎么养。”
“孩儿知道了,太爷爷,你老想让我到哪里入学?”如风抬头仰视扯老汉。
“为何不让我儿入学?,你这个死老头子……”
外面帘声一响,扯老汉媳妇走了进来。
这扯老汉媳妇梨红饰,也是家生奴才,虽丑,但心地极善,在庄中内府当丫环时,没有一人因丑嫌弃厌烦她的。
又因手巧,针织活计无人能比,所以庄中极力强留,同龄众丫头都在二十左右配人嫁出去了,只有这红饰留到三十多岁,实在不可留了,才配给这心地善良的扯老汉,还送了不少陪嫁东西。
“我说老头子,你为何不让风儿去入学呢?”
“你这婆子,听一不听二的,你也知道,那王婆子嘴损,羞辱我三世为贱奴,欺我家门无成材之人。我风儿聪明灵秀,绝不能让下人学堂教他。思量着溪南胡家庄那边,私塾较多,只要有了银两,无论身份高低,均可入学。咱家中并无其他花销用处,供风儿进那边中等学堂还是可以的,……”
“你咋不早说?”那梨太婆听完,转急为喜,不容老头话说完,絮絮叨叨说起来。
“溪南胡家庄胡员外的三夫人,是我在这边内府当丫头时最好姐妹,姓孔,名心彩。那心彩妹妹当年虽然是丫头,却灵心慧智、色艺双绝、文彩出众,十八岁时,被过府来拜会咱家老员外的胡洲员外看中,跟老爷要去当了偏房。
这妹妹虽是个姨娘,却是深得胡员外喜爱。去了后,转年就生了个儿子。也是时来运转,正赶上大太太、二太太先后去了,母凭子贵,那胡员外就把她给扶了正。
心彩妹妹人好心善,对前房遗下子女,并不曾慢待半分,视如已出,更是深得胡员外喜欢,一来二去,就把家里大小事物全交了心彩来管理了。
如今,胡员外也已去了,大太太生的儿子胡枫员外掌了家,他对我这妹子极孝顺,胡枫儿子也娶了妻,听说那儿媳妇还给生个女儿,叫巧梦,与风儿年岁相当。
他家本来是出了翰林,门风极好,所聘先生俱是才高之人,我想我若去求求心彩妹妹,让风儿一同学习,说不定就行了呢。”
“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他家学堂能收我们奴才家子弟入学吗?”扯老汉听老婆这样说,虽喜但也心存顾忌。
“怎会呢。妹妹本是奴婢出身,对奴才子弟求学并不厌弃,无贵贱之分。只是听说聘的先生严厉,凡是来求学孩儿,必先行考教,愚蠢无良的绝不收纳。几年来,没听说收几个学生。我风儿聪明机智,可以前去一试,实在不行,再转到别家学去。”
“确实妙极,等我明日备了礼物和文房四宝,风儿就随我去拜拜那先生。风儿,行不行呀?”
那扯老汉拉过早已站起来的如风小手,慈祥问询。
“太爷,太婆,孩子愿意,只怕辜负了两位老人家的心。”如风谦逊回道。
“还要慢着,明日我还有东西要你们带着,才好去得。”梨母转身离开时,扔下一句。
爷俩面面相觑,不知这老婆子葫芦里还要卖什么药出来。
说到此处,要插个小序。
关于本书中皇上、王爷、翰林、进士、秀才,以及客官、相公、娘子等等称谓。很早以前,曾有聪明好事之人想问询根底,弄清此称呼究竟是何人所制,又于何时何地兴起。
但找遍整个俗域也无从考证出处,最终被上域专司《录仙传》的大罗真仙释黄梁知晓,勒令不得再查,只好不了了之。
从那以后,世人只知翰林等是大官、皇家臣子,能扬宗耀祖,令沾边者面上有光便都作罢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