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能跟我们说说识字岭是怎么回事吗?”我见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说话,就舔了舔嘴唇开口问了句,老人家抬眼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之后好半天没说话。
我耐着性子等,约莫过了一分多钟,才听到老人家开口说,“老一辈曾说过,咱们这边曾有一支大族居住过,据说名望不输史上的任何一家望族,只是当时迁到这里的时候,家族已经有些没落,可也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比的,识字岭就是他们家族子弟练功识字的地方,听说当时那里有一处大院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荒废了,那个家族的人也没再回来过。”
我听到这里突然脑子有一丝灵光乍现,我有点明白苇子刚才沉思了什么,他是不是早就猜到识字岭的意思,是因为老人家说的那句挖出来的东西像是大家族用的?
“哦,这个我也听说过,好像那个家族在兴盛的时候比王族都尊贵,具体是啥家族我倒是没留意。”邻居一拍脑门说出这么一段话来,我心里的疑惑就彻底定了下来,古往今来比王族尊贵的士族,无非就是王谢风流満晋书的王谢,除此之外还真不做他想。
我曾隐约记得从哪里看到过,一个皇帝拒绝别人求娶谢家女儿,说他的身份地位配不上谢家女,当时还着实呲牙咧嘴了一番,想不到谢琰竟然是出身在曾经这么拽的陈郡谢氏。
和苇子回去的时候我们俩都没说话,邻居一路上说了很多,临分别的时候他突然叮嘱我们说,“要再有问题你们找到我带你去见他,自己可千万别去。”
我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和苇子推门回去,看到谢琰和谢睿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说这话。
谢睿一见到我们俩就耸了耸鼻子,上下打量了半天问我们刚才去哪儿了,我觉得他举动很奇怪,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没什么味道啊,“去了一户老人家里,打听到了一些事儿,可能对你们找旧宅有帮助。”
我以为谢睿会转移话题顺着我的话问下去,谁知道他皱眉问我们老人家里是不是养蛊的,我啊了一声,扭头看向苇子,他嗯了一声,“那个老人应该是蛊苗出来的,就算不是,八成也有极大关系,他院子里的许多陶罐,十有八九都养有东西。”
我去,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苇子说的蛊苗不是我认为的古苗,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坐在一大堆蛊虫中间聊了那么久,顿觉脊背凉意嗖嗖,头皮忍不住一阵阵发麻。
“怪不得你们俩身上有一股蛊毒的味道,幸好他对你们没有恶意。”谢睿点点头,在我们周身围着转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又问我们打听到了什么。
我抖了抖,说山上有一个叫识字岭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谢家宅子的一部分,老人家和邻居都说那里曾经应该有过大族居住,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渐渐荒废了。
苇子补充了两句说,“识字岭上每月初一十五有大雾,可以迷惑人,一般没人会在那个时候上去。”
谢琰点点头嗯了一声,“明天就是十五,我们后天直接去识字岭。”
后来我问谢琰为什么也那么确定识字岭就是他要找的宅子遗址,他告诉我不是确定,按照我们从老人家和邻居那里听来的细碎线索,识字岭最大可能是原来谢家的书院,虽然实际上唐末士族就已经名存实亡,但有些家族其实还是会按照原来的习惯教养子弟,既然书院在识字岭,老宅的位置就不难寻找。
邬都村在月十五这天早上就开始热闹起来,我在被窝里挣扎了一番,出门发现村民都往一个方向走,问了才知道今天有表演,就在村子另一侧的古树下。
我知道那棵树,听说距今有一千多年,是棵非常巨大的榕树,村里经常有老人坐在树下聊天。
苇子从在我身后探着脑袋问什么表演这么多人去看,我摇头说不知道,像邬都村这么偏僻的地方,有外人来这里表演,一般都能吸引到人吧。
“我去看看,顺便再打听打听识字岭的事儿。”我伸着脖子朝前观望,苇子嗯了一声,让我自己小心点,别问的太过了。
从租用的村舍到大榕树也就七八分钟路程,我到的时候树下台子上已经有人在唱歌,是个身材高挑的美女,歌声却是有几分歌星的意思。
我站在比较外围的地方,有意无意跟身边一个年纪看起来有点大的村民聊起来,三言两语我就把话题带到了识字岭上头,村民丝毫没有起疑我是故意,想了想说道,“那上头大雾的时候没人敢去,平时倒是有几个村里人上去找东西。”
“找东西?”我想起老人家说他年轻时候就在上头挖出过大家族所用的器具,但还是故作惊讶的问上头有啥好东西,村民告诉我,在那上头时不时能起出点瓷器之类的东西,不过很少,很多人过去都是为了找紫砂泥,邬都山上就那一片有一点紫砂泥,挖出来可以送到外面换点钱补贴家用。
我哦了一声,问:“我听村里人说那上头原来住着一户大族,后来不知道啥原因搬走了,是不是真的呀?”
村民啊了一声,想了想说好像有这么回事,老一辈人说那是个很大的家族,族中人看着都是贵族子弟,不知道为什么搬到这里来居住,不过没几年就搬走了,老宅子听说还因为战乱给烧了。
我问他知道大概什么时候的事儿不,他摇头说说不清,都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估摸着也得明清时期,我一听倒是跟谢琰说祖宅经历战火的年代差不多。
我们正说的起劲儿,前头忽然响起一片鼓掌声,我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榕树下的台子上有个身材不错的姑娘在跳舞,舞姿谈不上曼妙,但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我越看越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那姑娘跳的是当地的舞蹈,村民说这个叫摆手舞,不过她一个人跳起来有点孤零零的,要遇上大节日啥的,可以到土家村寨去看,比她跳的好多了。
我一边点头,一边上下打量台子那姑娘,妆化的有点奇怪,我看老半天才猛地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这人到底是谁,三两句和村民告辞后,就跑到后台去找人。
彼时我刚冲过去,她刚下台,见我气喘吁吁挡住了她的去路,这姑娘直接伸出手把我拽到一边,“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我心说我以前毛毛躁躁了吗?好歹救了你几次,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呀,“松开,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看不出来你一个地质大学的学生还会民族舞,人老乡可说了,跳的不咋滴。”
眼前这人就是和我们一起进入河神村的沈从舟,我就纳闷了,这一个好好的大学生还不知道顺利毕业没,怎么就跑到这么偏僻的村里来义演了。
沈从舟收回手,一撩长发说道,“怎么滴,还不准人有点爱好特长啥的?再说了,这团队是我朋友的,我过来帮个忙有什么不妥,反正明年六月我就能稳稳当当毕业,先出来历练历练也好。”
我说她是不是欺负我大学没认真读,不知道这个时间学生都还在上课啊,她却说她请假了,长假,等到寒假放完才会回学校,这期间都可以自由活动。
这种神操作我第一次见,不久前还吆喝着要挂科毕不了业,回头得了尚方宝剑就敢直接怠工请长假,这姑娘的脑回路果真跟别人不一样。
沈从舟自然知道我怎么想,她没打算跟我解释,问我怎么到这儿里了,她上次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问我们去河神村是做什么的,还有那帮人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都被警察给抓了。
我摇头,一时半会儿这事儿我也说不清,再说这里人多嘴杂,有些事儿也不好说,就带着她往我们租住的村舍去。
进门之后我就开始觉得自己脑子抽了,干吗把沈从舟带回来,我们也不过萍水相逢,没必要把什么事儿都皆是的清清楚楚的,我这带回来还得给自己添堵,太不明智了。
屋里谢琰和谢睿坐在凳子上说话,苇子不知道去了哪儿,我看了眼身后的沈从舟,硬着头皮说有客人来,被谢睿拿目光一阵调侃,差点没憋住想夺门而出。
沈从舟倒是落落大方,上前跟两人都打了招呼,她见谢琰只回了嗯字时,眼神里似乎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就笑着说谢谢上次我们救她,她跟感激。
谢睿显然不知道这些事,饶有兴趣的问沈从舟怎么回事,沈从舟看向我,我撇嘴说这是我们自己人,上次因为别的事没去,于是沈从舟把我们在河神村她知道的那些事都说了一遍,包括后来隐约见到的白龙飞升。
其实当时我并不确定白龙是不是真的化龙飞升,而且我记得当时沈从舟似乎是晕着的,她怎么会看到白龙飞走那一瞬间,但脑子里下意识认为是雷声过大,让沈从舟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所以她才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