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整整昏睡三天了,会这样自然是正常的,没有进食身体太虚弱,妾身已经吩咐人替您把粥端上,等等吃过粥就会精神些。”环珠关切的说着。
什么?
“我睡了三天?我不过只在车上小睡了一下呀?”我抓住她的袖口,这是怎么回事?
“不,您从三天前就在车上昏迷不醒,季观队长快马加鞭把您送回来,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情,吕相还为您把咸阳的名医都给请来了。”后来诊断认为少女不过是睡着,才让人舒口气。
只是她也原因不明的直昏睡,幸好今天便醒了,否则恐怕咸阳的许多名医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我?昏迷?
我只是在车上作了一个短短的梦,像是午睡的梦而已,怎么就三天过去了?所以现在我人已经在吕不韦的府中?
“这里是吕不韦的府中?”我抬头,朝她求证着。
环珠像是听到什么不好的言词,微微皱眉。
“是的,这边是吕爷的莱春苑,为了您的到来还特别大兴土木装修呢!”环珠说着,接着语气微微一沉。
“您怎么可以如此无理的直呼吕爷的名讳?即使您是吕爷唯一的掌上明珠,这样的行为也不能被世俗所容许,身为即将入宫成为太子妃的闺女,请您注意一下自身的言行。”
这番话简直像是连番轰炸,而且炸弹一颗比一颗大,一开始只是普通炮弹,接着到原子弹,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核弹等级。
“你说谁是吕不韦的女儿?”
我的声音抖着,眼睛大睁,可是脑袋已经无法接收任何讯息。
“还有,谁要入宫成为太子妃?”
谁能赶快给我一巴掌把我打醒?这肯定,绝对,百分之百是梦吧!
“自然是您啊?”环珠惊异地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少女。像是她说出的什么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话语。
我?少女不可致信用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纤细的指头还不停抖阿抖。
很好,先是当了李园来路不明的表妹,好不容易卸任之后,竟然又变成吕不韦的女儿,身分还三级跳,甚至都要入宫当妃子?
荒谬到了极点。是不是吕不韦有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其实他捉我的原因根本就是因为那个可怜的早死女儿之类,故而移情作用想要把我抓来替代承欢膝下?
好吧!这种理论更是荒谬,简直是肥皂剧的剧情了。
“吕爷。”
“吕爷。”
门口的侍女们一同福身问好,中断了我的思绪。
“吕爷。”环珠也转身弯腰恭敬行礼,款款有致。
“醒了?”吕不韦撩开分隔内外厅的珠帘,走了过来。虽然要进入春天了,可是地处偏西的秦国仍然极为寒冷,房内因为有火炉暖盆烧着,我方才才没注意,吕不韦看起来似乎是刚从外头过来,身上围着熊皮大氅,外头是纯黑色,内里却奇异地雪白,看在现代的保育人士眼中他肯定会被认为是让物种灭绝的大凶手。
用不着他说,环珠跟后头两名侍女就温驯上前,环珠替他伺候脱下氅子,两名侍女则在一旁等候,小心翼翼的把脱下的大氅收起。
我看向他,其实之前见他的时间到现在,隔了太久,也许说是一年有馀,又仅仅是一面之缘,其实他的面孔在我的心中已然有些模糊不清,只记得他是个不爱笑的人,皮肤也不像平常见的贵族们那样细致白皙,可能经商长年在外晒成的颜色。
现在看起来他又更黑上少许,一贯抿着唇,外表看上去没有多少改变,可是总觉得他眼中比起当初见到更多了几分憔悴,不过也许也是我的错觉。
“吕爷……”环珠有点担忧地看着吕不韦,方才小姐说的话都给听见了吧!吕爷是这么隆重的等着小姐到来,可是小姐似乎因为昏迷方醒意识不清才说了那些话……
“没事,你们先下去吧!小姐可能是因为旅途劳累,先前又因为病弱在外调养,甚少见面,最近才知道有我这个爹的存在,一下不能适应自然也是正常的。”吕不韦挥挥手,顺口给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解决下人们的疑惑,清空了房内,只剩下少女跟自己单独对峙。
我盯着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是看到的这一瞬间竟然像是卡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你真正是个女儿身。”他挑挑眉,没有半分架子,自己找了张大椅坐下,表情像是有点意外,可是更多的是意料之中。
很好,光是从这句话我就可以知道,他的确知道我就是先前的少年,甚至他也没有什么早死的女儿长的很像我这种荒谬剧情。
“是阿!您不是到今天才真正见着我这模样吧?亲爱的”爹”!”我讽刺地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才一起床就给人找麻烦,姑娘我的起床气可是很大的。
“看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本相确实不需要砍那些庸医的脑袋了。”吕不韦用手指轻敲扶手,想着正被软禁在吕府内的咸阳名医们。
这些古代贵族可不可以不要动不动就砍人脑袋呀?
“话说回来,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高攀成为了吕相的女儿了?”而且还是唯一的掌上明珠,这样一说来,我才想到历史上似乎没有记载到吕不韦的儿女,只有对于秦始皇的身世存疑,说他是吕不韦骨肉的说法言之凿凿。
吕不韦微微皱眉,那表情跟环珠竟然有着异曲同工的相似。
“都要入宫当妃子的人,这种说话方式可要改一改,省地别人说我吕家门风败坏纪律不严。”因为是商人出身,他比任何人都轻视那些既有规范,可是同时也比一般人还要重礼教,要在那些贵族官僚之中鹤立鸡群威震百官,礼仪是绝对不能少的一环。
“我可不记得我有两个爹,而且我爹也没伟大到可以让我入宫选妃。”竟然这样对战国的伟大人物说话,什么时候我的胆子变的这么大,毫不怕死的捋虎须?
“我试着调查过你,不过很可惜调查不到什么。”简直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人,过去的身分来历都是谜,依照消息到赵国寻找,她说上京,指的应该是赵国的首都,可是首都根本没有姓白的人家。
调查我?如果能够调查的到也算是挺神的。
“我吕不韦是不会随便接收来路不明的人的,调查你不过是为了要方便行事,如果必要的话甚至可以用钱把你的出身买断,不过因为调查不到任何事情,便对外头公开说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他正坐,拍平衣上的皱折。
用钱买断?好个财大气粗。
“吕大丞相既然不想接受来路不明的人,又何苦强迫自己收我当女儿,外头想当的人应该多的是。”有这样一个有钱老爸,大概半辈子都吃不完。
当然有钱很好,可是对象是吕不韦,我就不要。
“看来你很讨厌本相。”吕不韦竟然反而笑了,对少女这种反叛的态度,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一面。
“我不觉得应该喜欢一个试图绑架我以及派人来捉我朋友的人。”甚至……单风的死,想到这里,我的眼神黯淡了。
“罢了,这些本相都可以不计较,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在七天之后送你入宫参加太子妃的竞选。”
啥?太子妃,这个东西我还没提到你自己倒先提起来?
“我说过我并不想当您的女儿,自然也不打算去竞选什么太子妃。”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我的中文能力有弱到让人无法理解?还是需要我用英文跟他解释一番?
“那么,你该怎么见到你想见的人呢?”吕不韦神秘一笑,没有半分的犹疑,眼神坚定,像是高处俯视着我一般胸有成竹。
少女的表情僵硬了。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你以为秦国储君是这么容易见到的?在登基典礼之后,到储君真正掌权之前,都会被严密的保护着,朝议也仅有几名内臣可以近身,目前是由我吕不韦和太后暂代所有职务。你想要见他?难比登天。”
吕不韦直述着,这件事情在她还没来之前就已经成定局。
这是约定。
“不韦,拜托你,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我只能拜托你。”
好狡猾,用那样虚弱的语气,瘦的透白见血管的手握住自己,明明从那时候起他就再也不愿意靠近自己一步,却在最后一刻,用那种微弱的力量撼动自己,逼地自己无路可退。
这个少女,有跟他相仿的眼眸。都是这样澄澈,在泥滩中滚过,还是这样透亮。自己才会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对她失了神。
吕不韦的眼中水光一闪而过,只是这个脆弱谁也没能发现。
“那个人……嬴政,真的是小雷吗?”沉默半晌,忍不住开口问了。我的声音有点抖,有点不确定。
他说过对权力什么不恋眷的,为什么会成为秦国的储君?而如果那个人不是他……那么小雷现在在哪里?跟单风在一起,冷冰冰的躺在黑暗中吗?
“你何不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本相不是提供给你一条现成的路?”吕不韦没有回答我,四两拨千金。
“为什么选我?”彼此心底都有话心照不宣,即使不用问清楚,他也能理解,我知道再怎么问他也不打算告诉我,况且即使他说了,我也不见得能相信。那么就我能知晓的事情上而言。
我想知道吕不韦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做他的女儿入宫选妃。
吕不韦眉头一挑,对于少女的问题这次没有回避。
“因为你聪慧,这份才情男子也及不上。”吕不韦回答着,可是听在少女耳中却根本没回答到重点。
“您吕相大人大气,也用不着这样的拐弯抹角,就算小女子对于书墨略通一二又如何?天下能够读书识字的闺秀何其多?身分比我高的比比皆是,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没没无名的女子吧?”别想四两拨千金,这句话有答跟没答一样。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吕不韦忽然狡黠一笑,露出在商场上惯用的表情,在两人对垒之中,要让一个人败,最高段的心理战术就是让她自寻死路,让她心中有疑,这份疑惑会摧毁信念,再坚强的人,只要心底有了疑点,坚强就会一点一滴的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