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暖和，这样跟他依偎在一起，永远也不嫌倦腻，有种亲人般无可取代的依赖感，但是其中又有不同，我知道，其中有一些不安定的元素，骚动，撩拨着我的心。
不只是因为某名女子，还有更多我永远也许也无法对他说明的话。
只是此时此刻，就把那些都抛在外头吧！凡俗的事情等我们回到现实在考虑。
“每次都流泪吗？”谷曦抬手，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红肿的眼儿可以知道她方才肯定流了一缸子泪。
是怎么样的梦境，会反覆纠缠着她，让她这样乐天无忧的女孩，夜夜哭泣？柔软绢白的布料擦过脸上，带来一阵舒适，少女不自主的仰头，没注意到自己像只正在被主人拍抚的小猫，无意识的贪求更多。
“几乎吧……我也不知道……以前都不会的……都怪那个邹衍，为什么天下还要有争端……明明就不是我的事情嘛…但是就是会心中好痛好痛……”我说的断断续续，也许想昏睡的念头模糊了我的思考，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跟任何人说的，竟然糊里糊涂的说出口。
不过我说的这样七零八落，就算是谷曦，也听不懂的吧！
“呐，谷曦，你有没有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背负的责任，会落到自己头上来，我们都说人外有人……”说到这里，少女忽地睁开了已经阖上的眼皮。抬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谷曦。
两人的脸一下近的不得了，我甚至可以见到谷曦修长的会让天下所有女子妒嫉的睫毛。
“但是天外…是不是有个天？”人人都求神拜佛，求神灵保佑，但是邹衍身为大司命，女萝贵为山鬼，都是中国的古神明，可是祂们却好像也有自己的无奈，把这块土地，天下万民的命运交在我手上。
可是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以起身分来说，我也能算是一种神物吧？也许到二十一世纪，也会有人膜拜我，可是我根本什么都不懂……
天外有天，究竟那个天是什么？
我只知道胸口好紧，好热，所有人的悲怆呼喊，像是熔炉，好多人在里面挣扎，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顾。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感情在拉扯，好像要揪碎我的心一般。
谷曦无语，她的语气中有着太多的慌乱无奈，无助，像是担负了某种无法理解的情感。
“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谷曦也听不懂吧……”我喃喃说着，也不管他听懂没，又把头埋到他怀中，轻轻的叹口气。
能把心中积压多时的话说出来，感觉好多了。
确定怀中的少女发出均匀的轻柔呼吸声后，谷曦悄悄地把被单拉上，密密盖住，不让她受一丝冷风侵袭，深深的黑眸闪烁，像是上好的黑钻，又有着海蓝的光辉。
“邹衍……是吗？”
男子轻声的重复着，流泉的嗓音入耳，少女彷佛心安的微微一笑，又沉入更深的睡眠之中。
然后，一夜无梦。
“谷曦，我们是不是快到了？”少女嚷嚷着，不住的往外探头着，总觉得外头好像进入市区，人越来越多。
“是阿！就快要到楚国的首都了。”谷曦看了看窗外，还约莫半日的行程吧！看来这几天脚程挺快的，李园急于回到楚国的想法显而可见。
“我真等不及了。”我笑嘻嘻的转过头来坐下，拍拍裙上的皱折，外头阳光好灿烂，让我好想出去走走。
谷曦看着她，嘴角含笑，每次这样跟她一起，总会忘记自己要去的楚国，是个即将剥夺自己将来自由的地方，反而是个无比欢乐的天堂。
“现在距离国都近了，路上也有人接应。不如我们到外头骑马而行？”一到了都城附近，李园的家将就会出府来迎接，况且国都方圆百里，治安稳定，现在又有大批的人手保护。就算离开软轿当也不成问题。
“真的吗？”我喜孜孜的问着，天知道我想多久了，要不是他们因为安全之类的理由一直劝阻我，我老早耐不住想到外头去瞧瞧看了。
“当然可以。”谷曦笑着掀帘，外头的孙耀立刻靠过来，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孙耀似乎责备般的瞧了我一眼。
“这儿的阳光晒的好暖和，我果然还是适合这种天气。”楚国偏南，虽然湿热了点，但是比起北方的天气更让我习惯，也许是因为在亚热带地方长大，异常的怕冷似乎成为一种特性。
她的确也不适合阴暗的地方，就像是太阳一样让人温暖，她是来自于不属于这权力争端的世界。谷曦的眼略略一暗，自己此举，是不是也让她进入了这无穷无尽的深渊？
“公子，马来了。”
“就来。”
谷曦应着，伸手揽住我的腰，我还在疑惑着呢！就听见他轻声的说着。
“抓紧了。”话语刚落，我就觉得腰间一紧，他就这样抱着我从轿中飞身而出，只觉得耳边呼呼响了几声，外头亮的让我一下睁不开眼。
“好，可以睁开眼睛了。”谷曦轻声说着，我已经感觉到外头的阳光刺眼的透过眼帘而来，心中暗暗大惊，他刚刚肯定用的是轻功吧！是轻功吧？原来轻功是真的存在的，还以为不过是小说中杜传的，每个人都会飞来飞去动不动就拔出去好几尺，没想到竟然让我来个亲眼见证。
我缓缓睁开眼，还不是很确定，手仍然紧捉着谷曦的襟口，这马儿还真温驯，就算遇到了这种从天而降的人也不害怕，除了有点轻微的小踏步，完全没有发狂奔驰的迹象。
好久没有离开轿子，让我睁开眼的一瞬间又闭上，重复了几次才适应，微风吹拂在脸上，是让人舒适的温度，空气中好像有种香甜的像是玉米面包的气味，不过想当然尔，那种东西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在的。
几乎是第一时间，我突然喜欢上楚国，这是一种没有办法解释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此地的环境跟从小生长的地方类似，也许是因为有点云雾弥漫的波迭起伏远山，远山上面若有似无的粉色花瓣，让我想起女萝。
这里是不是她的故乡？所有中国最神秘美丽哀伤的神话几乎是从这里开始，那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燕国的山中？
我松开手，兴奋的左看右看，这儿的民风也跟燕国或者赵国不同，服饰的色彩上感觉比较艳丽，想南方有苗族，苗族的服饰色彩都很华丽，虽然手边没有地图，无法确认楚国是否是苗族地带，不过是云南一区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
行人见我们大队人马，纷纷退避两旁跪下，有些人背上挑着一个箩筐，看起来好像是上山采草药刚回来，男人也不是穿袍，而是有点类似两件式的上下服装，裤管往上绑起到膝盖，这样方便工作和外出时不会弄脏。
比起宽袍大袖的中原，这里的感觉也许更贴近现代，同时也可以发现，这儿的风俗比起其他各国，似乎保留了更多的元素到了二十一世纪。
“谷曦，跑快一点好不好。”没看两下，少女就耐不住性子了，催促着身后的温雅男子走快些，虽然知道是为了安全，但是这种慢死人的步子放到现代有没有时速五阿？好歹骑机车也都是四十五十的，这样的速度感真的很不习惯。
“这样会很颠簸喔！”谷曦温温地说着，说话的震动透过了我靠着的胸膛传来，两人贴的好近，却没有一丝突兀或不习惯，只让我觉得心中一阵温暖。
“拜托嘛！好想吹吹风。”我软软的哀求着，谷曦大好人，肯定是会答应的吧！身为现代娇娇女什么都不会，不过倒是因为身边都是兄长伯叔环绕，撒娇的功夫倒是一极棒，语气甜的像要滴出蜜。
谷曦眼中闪了闪，她态度始终从容自然，即使身为一个未嫁的女孩，她的个性没有随着显示出真实性别而改变，仍然像个少年一般。
“那可要坐稳罗！小心别咬着舌头。”谷曦说着，轻喝一声，双腿夹紧，马儿立刻会意的放开四条腿奔驰起来，风一下强劲的刮过我的脸。
其实骑马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有趣，在不熟悉马性，而我身材又娇小的状况下，每每靠近马儿总让我有一点恐惧，也许是它们太过高大，让我不由自主的心生害怕，有人共骑可以让我恐惧感降低，但是无法完全消除。
此时此刻我却意外的无法感觉到恐惧，两旁掠过的风景，仆人们纷纷诧异的回头看我们，每个的表情都好似刚吞了一整颗鸡蛋。
“我们吓到他们了吗？”马蹄声跟风声混在一起，让我不得不放大音量靠谷曦更近，可是我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雀跃。
“猜想是吧！”谷曦的脸上意外的也闪现一丝调皮，挑挑眉回答着我，这就像是我们两人的恶作剧。
“不过就跑一下嘛！干麻这么惊讶呢！”我笑嘻嘻的朝一旁跪伏着的农家少女抛去一个飞吻，让她当下立刻飞红了脸不知所措，大概是被男人调戏就已经很不得了了，今天竟然还是女儿身，莫怪她会吓成那样。
看着两旁的人惊讶的反应，我不自主的笑出声来，感觉受了好些阵子的窝囊气一下都发光光，先是被人利用威胁又中重伤大难不死，好不容易才跟谷曦言归于好，感觉小草已经在我体内好久好久，都没有出来透透气，向来都是讨厌被别人束缚的个性，偏生又无法自主的被卷进这团混乱中。
金黄色的斜阳自树叶的间隙透射而入，在地上散成一点一点的金光，像是洒满了一整地的金币，强风卷起了我的发，这次风中没有了素女的瑟声，只是在耳边来回呼啸。
我并不觉得心慌，也不觉得害怕，只是这样窝在谷曦的怀中，就觉得心口某种自出生以来的空虚被满足，不是有人这么说吗？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一个半圆，一生都在寻觅，直到找着另外一个半圆才能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