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内，思绪还停留在方才，李园的表情好骇人，似乎揉杂了除了羞愤以外，更多的情绪。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以李园那种激烈的个性，肯定是宁可他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他的类型，我因为一时的气愤，把话说的那么绝，是不是一个错误的行为？
只是一扯到小雷他们，我似乎就无法冷静。
李园没有暴怒，这么做有违他从小的教养跟礼仪，可是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冷然，我甚至觉得我在他的心中逐渐从一个人变成不过是一颗可以秤斤论两的棋子。
一开始还勉强能够撑着，但是当那种沉默被无限拉长的时候，我的腿也不自主的发软了。
这就是经验的差别，他是从小在这种心术权势中打滚，真正的贵族气势，跟我这种不过半调子的纸老虎有所差别，即使靠着一时的逞强，仍然最后会败下阵来。
我这样的行为，会不会招致李园疯狂的报复？想到这里，我忽然浑身一冷，窜过一阵不好的预感。
“想什么，这么入神，连午膳都不吃吗？”温淡的语气，关切地在我背后响起。
我吃惊地回头，谷曦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略略歪头，笑睇着我。就好像暖阳那样的让人舒适。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晚上才回来吗？
我起身，心中的阴暗好像一下子全都被驱散了，只有着无法言谕的快乐在扩大，只不过分开半日而已，却思念起他来，没他的日子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就算他出门，也常常是一边看书一边在意着时间，好多事情似乎都变的索然无味，只有等待他回来这件事情是生活中唯一的色彩。
这种心情，让我既苦恼又喜悦，讨厌的是情绪似乎不是自己的，以前的我什么事情都可以不放于心中，爱自己胜过于其他，所以即使我只有一个人也能好端端地自由自在。
每次我冷静下来，都告诉自己要离他远一点，可是一看到他，这些承诺或者多少内心的建设都一瞬间被蒸发，像在太阳下的冰，溶化的无影无踪。
“事情早些完成，想说赶回来，还能够陪你用午膳。”不然照她这个偏食只爱吃甜的个性，不多盯着些肯定又是点心用的比正餐多。
讨厌，我心中不可自抑地浮出这辞儿。
为什么他只是这样简单的说一句话，却比李园刚刚那样的承诺撼动我的心，所有的欢乐喜悦都挹注在他身上。
怎么样的人，让我能嘴上说着讨厌，理智告诉我要远离，心底却甜的像是被蜂蜜罐渍过。
几乎是小跑步起来，也不管他手上端着托盘，硬是要挤进他跟托盘中的空隙中，要造成他更多的负担，不管，你让我有这种矛盾的心思，我造成你这样小小的困扰也不打紧吧？
“怎么？刚刚去摘花儿了吗？”谷曦含笑看着她撒娇般的孩子气举动，两手稳稳拿着托盘，举高，好让她能够直接抱紧自己，一点儿也不以为意。
瞧她狼狈的，手上手臂上都还有着汁液沾染，浑身也都是菊花的香气，桌上还有着许多残破的花枝。
“李云她丢下我自己去了。”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喃喃抱怨着，明明是自己爬不起来，偏生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也不睬手上没有洗干净，索性也在谷曦干净的袍子上做点彩绘也好，让他沾染一下艺术气息，虽然他本身就很像一个艺术品……
谷曦看着少女在自己衣袍上偷偷摸摸地小动作，勾唇一笑，每一次看她就更爱她，怎么会这样，以为自己已经够爱这个人，可是却发现自己不只是如此，爱到连她的小小调皮，个性中那一点点胆小的缺点都深深爱着。
正是这些许许多多构成她这个人。
爱她，深入骨髓，析入那双明亮眼眸中的灵魂。
“好了，我们还是先用午膳吧！不然我特地去厨娘那儿端来的午膳都要凉了。”谷曦逗趣的开口，想到刚刚自己亲临膳房时把里头忙进忙出的仆人们吓地眼儿都不敢眨的样子，以为他们太过怠慢，让主人愤怒到亲临现场。
其实他不过是想要偶尔自己动动手罢了。
同时他说这句话，也是不想再让她这样拥抱自己，这样下去，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不要……”我闷闷地说着，我偏不放我偏不放，他一定不知道我心中曲曲折折的烦恼，从来没有想过会为一个人这么苦恼，挣扎着在喜欢与不喜欢中徘徊的心情。
要是我真当他是朋友，就好了……
我下意识地，抱着更紧。
谷曦慢慢僵硬了起来，觉得理智彷佛一片岌岌可危的布料，一寸一寸地被撕开，多想不顾一切拥抱住她……
“怎么一早去摘菊花？还……剥成这样？”只好找些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谷曦必须要很用力很用力的压制自己。
“嗄，桌上那些是失败……是意外啦！”被提起，我有点尴尬地转头望着桌上的残花。
“我想说菊花可以做成菊花茶，很香甜的唷！以后我们可以泡来当下午配点心的茶。”本来就是打算跟他，一起喝的。
“菊花也能做茶？”谷曦诧异地问着，从来没听过呢。
“对阿对阿！还有很多啦！玫瑰啦，甜菊啦！只是这边都没有这些花而已。不过菊花茶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保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谷曦一定会喜欢。
很像他呀！微微淡淡的，带着一点淳厚甜酿般的香气，入喉回甘。
咳！我可不是想要比喻他像菊花茶一样美味……
说着说着，我不自主地松开手，眼神闪闪发亮，下午就能先喝了，现在谷曦也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用点心。
“嗯。”谷曦笑着，每次这时候他的眼就会闪烁出海蓝般的光辉，我知道那是他心中非常开心的表现。
“你下午会留在家里吧？”不知不觉，我已经忘记应该用府内了，似乎这里就是家，我们的家。
谷曦的眼神波动了，为了她口中的那个字。
家。
家是什么，在字辞的定义之中，不只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屋顶，还有着亲人，爱人，一个充满着感情的字辞，会让心，会让身停泊的地方，他有家吗？还是对自己而言，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卿卿吾爱，该用什么话，才能让你知道此刻我心底的波澜。
以为自己，此生不可能在拥有的一样东西。喉头好像有点缩紧了。
“当然会。”谷曦看着她，柔柔地绽开一抹微笑。
没有人知道，远远的，在很远很远，不可能看清这个房门口所发生事情的地方，幽幽地，有一双魔魅的眼睛眯起了，那眼底深处是一片鲜血淋漓的痛楚，他明明应该看不见的。
不曾有一刻如此希望自己，是眼不能视的。
于是他阖起眼，转身登上马车。
上头已经有一名女子在等候。
“那个协议，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