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在看书，姜零把茶杯放在桌上，道一声：“殿下，请喝茶。”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问：“莲心呢？”
“莲心休沐，省亲去了。”
“嗯，知道了”
“殿下，其实你的习惯，都是莲心告诉我的。”
太子看了她一眼：“这么说，之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
“没想起来，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婢。”
“是吗？”他把茶杯放下，“寒星，你已经什么都忘了吧？”
她点头：“这样的话问过我好多遍了，殿下你不觉得烦吗？”
“问过很多遍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总拐弯抹角的。”
“好，那我告诉你。你第一天来府里的时候，是在院中做打扫的，那天我经过，听见你在哼唱一首童谣，是我小时候常听的。而且若是我因为政事烦扰，提不起精神，你就会悄悄在书房里放一包麻糖。”
“也许是别人呢。”
“的确是你，刚开始不知道是谁放的，我就常常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等人来送麻糖，如此才知道是你。”
“大概是莲心告诉我的。”
“莲心不知道这些，后来你说我像你小时候失散的表哥，看到我就如同看到他。你知道我写字时常会弄脏衣袖，就给我送来束带，你知道我喜欢红色，因为幼时母妃常拿着红色的帕子。这些习惯，即便是现在变了，我也是有些印象的，甚至有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却依然记得。”
“殿下，这些只是作为女婢应尽的职责。”
“我知你做事细心，那天你在这抚琴，我提起太子妃的怪性子，说万物造化弄人，太子妃兴许被掉包了，而你才是真正的绯瑟。之后我便允你，我会娶你，你应了。可惜没过几天，你却失忆了。”
好狗血啊，又是造物弄人，又是郎情妾意的。
“殿下讲得很生动，都可以去说书了，不过，我对这些真的没有印象。”
“没印象也罢，本以为你会想起来的。昨日阿玥带你出去，也不曾同我说一声。我听小厮说你回来，就想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一进门看到你在睡，不忍心叫醒你，就在一旁等，最后居然也睡着了。”他见她腰间仍系着香袋，“你腰上的香袋，是阿玥的吧？”
“这个是王爷给我用来驱蚊的，其实当时也并没说要送给我，或许过些天又会朝我要回去。”
太子没说话，淡淡苦笑。
“你别这么笑，看着很可怜的样子。”
“那我该如何？相比较两个弟弟，文不及云欺，武不及阿玥。若是能选择，我不会生在帝王家，不做事惹父皇生气，做事还是惹父皇生气。”
“殿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怨自艾，自古王侯将相都有一双慧眼，会选择人才。皇上是这样的，你也是，只要你有得力的左膀右臂，就能得心应手。”
太子垂下眼眸，似乎在想什么。
“所以，请你不要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好好做太子不行吗？”
“我们成亲吧。”
“哎？”
“下个月。”
“等会！先别定日子呢！我可没答应你啊，别自说自话好不好！”
“我只是履行我的承诺罢了，即便别人不承认，我承认就好。更何况，你已经答应过了。”
“殿下！”
“我叫陈天。”
谁管你叫什么啊！
“不、不行，我不能嫁给你。”寒星答应过，又不是她姜零答应过，别说是嫁给他做妾，就算是以后封她为皇后，都不可能。
“除非你解释清楚，你的身份。从哪里来，生辰八字是何，亲人朋友在哪。如果你用失忆当借口，那么我就请太医为你诊治，哪怕一年两年过去，我也会等你，又或者十年二十年，只要你能好，能想起来。”
“如果我都想起来了，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会如何？”
“你一定是我要找的人。”
“喂，说到底，你喜欢的不过是那个骄阳郡主绯瑟，那么谁是绯瑟，又有什么区别呢？你现在明明有太子妃，只是你自己不认同而已，若是我嫁给你，哪天你也觉得我不像了，就会把我丢到一边，去找别的女人了吧？”
“就算你不是绯瑟，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这种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感觉，没有人能给我了。”
“你不找，怎知没有？”
“找到了，又为何再找？”
“总之，我不同意。”
“那我就等到你同意为止。”
“你这人，真是无赖！”姜零愤然离去。
这件事，不能同春秀说，若是莲心，还好些，起码能帮着想想办法，在太子面前说说话。春秀个性浮躁，三两句不合就吵了起来，虽然和好的也快，不过也不适合谈心。
眼下还是去一趟马厩，跟清平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虽然昨天才跟他闹了别扭，不想主动去找他，可除了他之外，却也不认识别的人了。
她把事情原委同他说了一遍，见他不发表意见，忙问：“八卦平，我该怎么办啊？”
“其实，殿下说要娶你，这当然是好事，而且还是大好事。这种事的结果，只有殿下娶不娶你，没有你答不答应。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跟寒星的态度有关吧，难怪寒星来到这里后就总是闷闷不乐，我想她是喜欢殿下的。”
“她喜欢是她的事，我不喜欢。”
“你现在可是在寒星的身体里，若是不好好顺从寒星的本意，等她回来后可怎么办？你也不想毁了别人的人生吧。”
“无情，我来了这无亲无故的，整日还要为别人着想，若是我一直留在这，到老了还是为别人而活，一生不幸福，你不觉得我可怜吗？”
清平认同她这种说法：“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吧。”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想着来找你，若是我实在无路可走，就直接跑路了。”
“万万不可，先前以为你是说着玩的，就没当真，现在和你相处久了，看出来你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外面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出了城，先不说战乱，但是强盗土匪又或者山豺猛兽，你一人绝对敌不过。”
细想也是，除非攒够钱，雇个保镖。
“那个财迷王爷和太子关系不好，他应该有办法吧？”
“那我回去同王爷商量商量吧，说到底，殿下的权利更大些，王爷应该不会冒险，本来你的身份就挺尴尬的，再扯到王爷身上，那还不等你出嫁，就先被灭口了。所以这事，千万要谨慎。”
“我不想嫁人，更不想死。”
“我今夜就回去报个信，有情况了再找你。”
“好。”
太子妃那边已经遣了别的女婢，不然光是太子这里就忙不过来。这一上午，太子一连传唤了三次蒸青散茶，姜零打茶沫打的手都抬不起来了。好在莲心赶在午饭前回来，姜零终于松了一口气。饭后莲心去送茶，回来时顺便带了一句话：“寒星，刚才殿下说你泡的茶很好，以后都由你去奉茶。”
姜零皱着眉头咬下唇，又开始忙。
午后第二次送茶，送的是清茶，姜零的手由于上午长时间运转，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拿着托盘至屋内时，她一心想着要稳，可惜还是颤巍巍的把茶洒了出来，慢慢端到桌上，又洒出一些。
“殿下，不好意思，要不我再重新端一杯来。”
“不必了，没烫到你吧？”
姜零觉得手指有些热，但没痛感。
“过来。”
“嗯？”姜零走近些。
“让我看看你的手。”
姜零慢慢抬起右手，她的手上有长期握剑形成的茧子。
“没烫伤就好，先前没注意到，原来你是习武的，那次见你轻而易举推开了侍卫，还以为你只是力气大。”
这想法也太单纯了，再力气大也不可能一下子推开一群人吧。
“殿下只看看我的手，就知道我习武？”
“你的指腹、虎口有茧子，和阿玥的差不多，只是你的更明显些。阿玥幼年时在安国寺住着，不愿意回宫，因他爱跟寺里的武僧学武，父皇专门请了人教他，他才回去。而我自小就懒惰，也不聪明，什么也不会。”
姜零想，难怪那人对安国寺的结构那么熟悉呢。
“你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
“殿下，你上午点了三次蒸青散茶，莲心不在，春秀不会，我一个人打茶沫，手都酸了，还要一路小心翼翼的送过来。下午好不容易能歇会了，你又让我来送茶。”
太子笑道：“原来是这样，本想让你回书房来，你不愿意，只好这样了。今后你什么活都不必做了，就在这陪着我可好？”
姜零摇头：“不好。”
“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不是，只是不习惯。”
“那就慢慢习惯，今后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若是连这点也无法办到……”他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要什么，我定竭尽所能。”
要二十五两黄金？不行，万一他有要求呢。
太子见她不说话，握住她的手，她甩了甩，没甩开，因为不敢用力，怕太子被甩飞出去。他在一旁笑了笑，这种感觉并不坏。
姜零微微有些脸红。
他的手软软的，很温暖，就像把手旋进温水里，一下子，竟也不想离开了。
不！不行！
嫁过去就是妾，他若是成了皇上，就是妃，一辈子活在后。宫。她有什么能力去跟别人争宠？想到这样的未来，姜零一下子清醒了，终于还是抽出自己的手。
“今后，若是没人了，我就叫你陈天，把你当成朋友，但是，嫁给你，我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