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也是被逼无奈之下,不得不为啊!”这位打铁的壮汉语气嗓门都极为粗糙,但是一句句一声声哭诉得都极为凄苦。
封沄衡都忍不住要抽抽嘴角,怪不得舅舅喜欢折腾卫景去办事,果然都是很有一套,以后他有了什么麻烦事,也都要去找卫景。
京城里此刻正在写信给远方的阮娘的卫景只觉着自己后脊背一凉,好像是被什么人盯上了一样,卫景机警地手下顿了顿,滴下了一个笔墨团,莫不又是他那个丧良心的王爷,想了什么丧良心的事情让他去做?他好不容易才过了两天舒坦日子。这么兀自想着的卫景全然不知道如今心里还不断惦记他的已经不止是一个丧良心的楚王爷,还有一个良心正在逐渐泯灭的衡王爷。
那打铁的壮汉一番哭诉行云流水,颇是带着一番摧枯拉朽之势直直地就冲向了柳子宴的心底,让柳子宴自己也都是看着一愣一愣的,“这你到底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怎可胡乱造谣!”
“我没有胡乱造谣!若是我以前真的从未见过你,怎么会一来就认识你呢?!他们每次都叫你总管,你就是每次来管账和查验货物的!”壮汉一脸激愤地看着柳子宴。
“胡说八道!不可理喻!”柳子宴冲着那壮汉一甩衣袖,回头看向皇上,“启禀皇上,此等刁民根本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不可相信!他什么都不懂,完全是受人指使,故意来污蔑微臣的!还有你,我告诉你,肆意污蔑朝中大臣是要被重重治罪的!”
封沄衡看着柳子宴挑了挑眉头,随后偏头看着地上那壮汉,见他看着柳子宴一副欲言又止,有些惶恐害怕的样子,安抚道,“无碍,你有话就直接说就是,今殿之上,圣上面前,任谁都不敢放肆!”
那壮汉这下才点点头,看柳子宴,继续质问道,“那你敢不敢和我一起上北岩山去,一起见见打铁的兄弟们?!让他们看看是不是都认识你?不少兄弟们都是被救了出来的,知道你在北岩山作为事情的兄弟们多了去了!还有兄弟发现了你曾经在北岩山换洗过的衣服,只管收拾出来,一对比,也让你家里的人好好看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你的了!”
这么说着,柳子宴也是猛地蹙紧了眉头,他素日上北岩山都是会戴面具的,自然就是为了不让那里的人都记住他,也难免北岩山上群山连绵难行,最开始建立北岩山的时候,他也是整天吃住都在北岩山的,此刻壮汉这么一说,他也难免想起这件事情来,“真是胡说八道!一件衣服而已,也都是能重新做一件的!”
这壮汉做什么,柳子宴都能用这一套来反驳他,壮汉有些气呼呼地瞪向柳子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封沄衡逼视向柳子宴,“那照你这么说,任何人证物证都是可以伪造的,岂不是还定不了你你的罪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子宴梗着脖子,硬声道。
封江清懒洋洋地看了柳子宴一眼,“你可知道什么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不如本王让人把北岩山上的那些人都放了,驸马觉着他们会去哪里找谁算账?到时候背后一切真相,不必查也就都能真相大白了。”
地上的壮汉就是第一个硬声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封沄衡也是眼睛滴溜溜一转,当即就明白封江清的意思了,“是了,驸马,你总是说证据都是伪造的,那你倒是敢不敢验证一下,这人心要如何伪造?”
柳子宴也不傻,这民心所向也是能有人带头的,方才这壮汉的话里也不全然都是错的,他是去查过而且为难过那些人,一旦这壮汉在那群人堆儿里一闹,都以为他是幕后主使,不就都来找他了,此等煽风点火行为,也不是没有可行性的。
眼见着柳子宴就是又要出声反驳,封沄衡挑了挑眉头,很是有几分贱兮兮地问道,“怎么?莫不是驸马大人又要说我们这是虚假糊弄人?”这话就是直接封住了柳子宴要出口的话。
不过一边儿的大人们看着封沄衡这般挤眉弄眼,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往日封江清故意为难人的模样,实在是和封沄衡这幅样子有几分相似,心下的感觉忽然就有些复杂了。
柳老侯爷此刻也是急了,但是架不住人家人证物证齐全,真的定罪,他们也是无话可说的。但是柳子宴也不能不救,如今柳府越发人丁稀少,旁支一脉都是些酒囊饭袋,而柳尧岑已经没了,柳律尚且年幼,一切都尚需磨炼,柳子宴谋略颇多,一时也还需要他帮忙一起撑起柳侯府这百年的侯府荣耀。
当即也是“扑通”就跪了出来,“皇上明鉴啊!柳侯府这么些年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呐!”
张文言看着柳老侯爷出声,也是一拱手,“皇上,臣以为柳驸马若是做这件事情,是自己之祸,柳老侯爷这么多年忠心为国,如今也与微臣一样渐渐年老,微臣自认也已经开始有思虑不周的地方,柳老侯爷一时不查也是有的,皇上只需小惩大诫,让旁人知晓我东楚国威犹在即可,也无需重罚,伤了忠臣之心。”
听着张文言的话,慕云墨也是忍不住低头微微一笑,这张文言说话实在是有意思,将柳老侯爷的话曲解了个完全彻底,人家的意思分明是说柳侯府连带着柳子宴都是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得,经过张文言这么一说,倒是成了柳老侯爷生怕柳子宴的罪名祸及到自己府邸上一样。
柳子宴现下心里也着实是紧张着,此刻一时也有些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柳老侯爷,柳老侯爷也是无奈,冲着柳子宴微微摇头,示意他赶快冷静下来,不要太过着急了。
柳子宴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正欲再辩解几句,上面皇上已经沉下了一张脸,“玲珑公主驸马柳子宴,虐待公主,私自铸造兵器,实有大不敬谋反之嫌,只恐是怨怼东楚皇室已久,今立即与玲珑公主和离,拖下去,择日处斩!悬挂首级十日,以警醒世人。若有求情者,以同罪处之!”
听到皇上的旨意,封沄衡和陆宁对视一眼,齐齐带上了几分笑意,封江清支着脑袋,在一边儿看了看两人微微点点头,也不妄他总是让这两个人一起办事,如今已经有了些默契和样子了,慕云墨也莞尔一笑,心下明了,陆宁一直都是封江清帮封沄衡挑选出来的辅佐大臣肱股之臣,两人如今也是一起磨炼得越发有样了。
地上柳侯爷垂眸思索半晌,抬头和封白华对视一眼,见着封白华点点头,眼见着下面侍卫就要把柳子宴给拖下去了,刚是要开口拿出自己的免死金牌,就见着封沄衡已经笑眯眯地看了过来,“侯爷,皇祖父说了,若是有求情者,以同罪处之,皇祖父眼下好心不处罚柳侯府,到时候若是连罪,侯爷一张免死金牌,柳侯府那么多人,该先救哪一个呢?”
封江清叹了口气,也是继续道,“而且侯爷,你到底是怎么教得孩子,柳子宴居然敢动手打本王的皇妹,玲珑平日里都是父皇和我们几个做兄长的宠到大的,性子上是骄纵了些,但是却从来不会做一些越距的事情,刚新婚,就打公主,在外面养妾室,玲珑金枝玉叶,也实在是再也高攀不起这样的驸马!”
这话,封江清竟然说着半分都不磕绊,他恨不得从小同玲珑说过的话伸手就能数得过来,也好意思说是宠到打的?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刚才皇上说的时候,柳老侯爷就已经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了,此刻封江清这就是赤裸裸地在提醒他,就算是柳子宴被救出去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是驸马了,反而顶上这么个罪名,日后就算再入朝廷,也绝不会得到重用了,柳侯府留下这么个人,也是给侯府凭白增添污点,柳老侯爷这就忍不住有些多思量了,思量之际,柳子宴就被拖下去了。
柳老侯爷看着柳子宴不断挣扎,听着柳子宴连声呼救,也只能黑了一张脸,没有办法,封白华也是忍不住抿紧了唇瓣,脸上的不悦之色实在明显,柳子宴也是他门下数一数二的门客了,今日这么被定罪,他损失得不仅仅是这么个门客,更重要得还是北岩山上的兵器点。
见着了柳子宴被拖出去,已经是事成定局了,封白华也只能尽量保住自己,损失越少越好才是,封白华跪在地上,叩下头,“父皇,此事多有儿臣兼顾不周,竟然没有注意到柳子宴竟然早有此不臣之心,请父皇责罚!”柳老侯爷看着封白华的模样,虽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心中仍旧是忍不住一寒,却也只能乖乖跟着坐下来请罪。
处置了柳子宴,皇上心里已经消了有大半的气了,但是看着封白华和柳老侯爷心里也全然是说不出的复杂,也不说话,心下里思量了半晌,由着空气里凝滞了半晌,才扫了一眼封江清,看向封沄衡,“你觉着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