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封沄衡的话，慕远京当即也是怔了一下， 心中忍不住也有些惶恐起来，看着衡王爷的架势，只怕是早有预谋，慕远京微微敛了神色，周遭荣王身边儿的人，事先也都是不知晓这些个事情的，如今是想帮他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了，而且荣王和柳大人这两个主心骨不在，没有吩咐，他们总也不好贸然开口，此刻就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可开交。
总也还算是有些理智冷静些的大臣，站出来替慕远京说话，朝着皇上一拱手，“皇上，微臣以为此事之中尚有证据不足之嫌，而且这毕竟是数十年以前的事情，查证起来并不容易，且丞相大人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都是臣等有目共睹的事情，臣以为此事之中许是有些误会。”
那位大人倒是也忙着是向慕远京递了个眼神示意，慕远京当即也是一拱手，“皇上，臣这么多年，虽然说不上是立下了多么大的汗马功劳，但是总也是有了些苦劳了，臣是不知道得罪了衡王爷和陆大人哪里，竟是要如此诬告微臣！微臣承认当年是有些对王妃不起，微臣愿意赎罪，但是也不至于竟然衡王爷和几位大人如此污蔑微臣，微臣冤枉，是宁死也不肯认的！”
慕远京倒是一腔忠义直言，好似自己堪比当年那窦娥还要冤枉上几分似的。
便是让封沄衡看得甚是有些无语，如今相爷大人当真是半分丞相的模样都没有了。
不过这话说得倒是让人极为容易误会，心下里头百转千回起来，还以为是慕云墨指使得封沄衡和陆宁来诬告慕远京似的。但是其实这话虽然听着好像是扯了些，但是若是真论起来，也不是没有人相信的，毕竟慕云墨向来都是以聪慧的名声在外，背景也大，若真说是记着自己父亲的仇，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上坐在上首，将下头文武百官的情况悉数收入眼底，慕远京这个宰相，早些他也就看清楚了，留不留，死不死得倒是都是其次了，眼下，他倒是有些好奇封沄衡会如何回应了。
封沄衡站在下面，看着慕远京这个做戏的样子，心里头是无语，但是也知晓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即也没注意到后面的陆宁本来想要开口救场，直接就往前大步迈了一步，一撩衣摆，也一般正经地跟着跪了下来，拱手，沉声道，“丞相大人说这话却也是需要过心的，朝廷之中哪里来得那么多儿女私情，为官为王，皆是讲究一个清正廉洁大公无私，这也是东楚皇室的体面风格，本王状告你，也无非是因为你做事实在是又是体统，于其他无关，相爷如此，莫不是质疑东楚这么多年的皇室体面！”
慕远京故意瞎扯，难道他就不会了吗？若是比起谁上升站得制高点高，那大概总归不会有比皇室体面更高得了吧？
慕远京听着就是一怔，皇上可都是还坐在上面，“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王爷何必要故意曲解微臣的意思呢？”
封沄衡挑唇一笑，眸子里露出几分算计得逞的意思，“那相爷方才还说自己是曾经对不起王妃，那不知又是如何对不起王妃得呢？是让王妃在数九寒冬里头，在庄子上给下人们洗衣服？自己的嫡女都照顾不好，一个妾室竟然能欺负到嫡女头上，更不论后来的沈氏那三人，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相爷连齐家都做不到，又是如何能尽到一国宰相之责？可见上面种种，许是有所夸张，但是却丝毫没有污蔑相爷的，若不是人证物证齐全，本王自然万万不会如此信誓旦旦地状告相爷的。”
陆宁看着封沄衡演戏高兴，挑了挑眉头，眸子里头露出几分无奈来，但是自然还是不能落了正事的，当即也是沉声道，“启禀皇上，如此说下去也都没有意义，如今人证物证齐全，只请皇上定夺就是。”
慕远京猛地一醒神，看着皇上。
“既然人证物证齐全，那就当按照刑罚处置。”皇上淡声道，只这么说着，心里头到底还是思量着，不管慕远京这个宰相做得如何，他到底还是慕云墨这个楚王妃的父亲，如今楚王在外，若是直接处死，寻常百姓们不知晓慕远京和慕云墨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冷凝到了什么地步，毕竟百姓们更多知晓得还是他们是亲生父女关系，打断骨头尚且连着筋的，也不能太过凉薄了，不然最后受到非议得难免还是慕云墨。
地上慕远京跪着，听到皇上这么说，心里头当即也是瞬间就彻底凉了下去，这几道罪名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他心里头都是有数的，若真是按照这些惩处起来，他定然是个择日处斩的大罪，几乎是瞬间，慕远京就跌坐在了地上。
皇上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念着这么多年丞相之责，也算是尽心尽力，念起功劳，也从轻处置，暂削其丞相之位，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再为官，无诏不得入京，限其三日内搬离京城，如此，就由衡王看着吧。”
封沄衡自当是朗声应了。
皇上话音落地，慕远京脸色灰白一片，荣王一党的大臣们也是齐齐有些屏气凝神。
慕远京被侍卫们拖下了朝。
论起来，这件事一开始也就是封江清嘱咐封沄衡可以办得了，手中的证据也是一早就齐全得了，封沄衡这些日子也算是办了不少事情了，眼下这些事情做起来倒是也能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了，办得倒是也算是漂亮，荣王禁闭，楚王出征，一时之间，封沄衡这个衡王，倒是成了朝廷里头最亮眼的存在了。
这番下了朝，也是有大臣们想要往封沄衡身边儿去凑得了。
慕远京这个宰相被撤了下来，一时之间倒是朝臣们也不急着都争执要推选个新丞相出来，大抵也是各家的主心骨儿都不在身边儿，不过是一个早朝的功夫儿，丞相就被弄下来了，朝臣们自然是不知道皇上早就对这个丞相有所不满了，时刻都抱着可以弄下来的心态的，猛地朝廷之中风云变幻，朝臣们心里头多也是有些起伏不平的，只想着下了朝，互相之间多盘算盘算今日的事情。
这次的北疆来犯，也就像是个导火索一样，直直地烧得还有朝臣们心里头对如今政况的不安。
事后，封沄衡自然又是跟封江清写了信，说了事情已经办好了，然后封江清又伙同着封沄衡一起上书了个奏折，大抵也是提携张文言大人暂代丞相之职，由陆宁辅佐张文言一起做好丞相之事，论起皇上答应，也不过是过两日的事情罢了。
……
慕远京被摘了乌纱帽，一路失魂落魄地往相府里头走的时候，刚是走到了相府门口，就见着慕云墨正在门口亭亭站着，浅笑着等他，见他回来，便是轻笑了一声，笑着唤道，“父亲大人回来了。”
此刻见到慕云墨这么出现在这里，慕远京当即就想着今日的事情，肯定是慕云墨在幕后主使的，当即就更是万分的恼怒，抬手就指向了慕云墨，恶声恶气地道，“你跟我说，今日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为之的！衡王和陆宁是不是就是你指使的？看到为父得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你满意了？”
方才所受的屈辱和猛地从丞相位置上跌落下来的失落感，慕远京这就似乎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样，当即冲着慕云墨就怒喊出了声。
相府处于闹市街上，随着慕远京这么一嗓子吼下来，顿时周遭便是有不少百姓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慕云墨似乎也是没想到慕远京居然是这么大的怒气和反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慕远京，有些凄凄楚楚地道，“父亲，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父亲让侧夫人叫我回来，我这刚是在门口等着父亲，父亲怎么就这么大的怒气呢？”
这便是好一副孝顺女儿暴躁父亲的场面，周围的百姓们当即也是有些谴责地看向了慕远京。
慕远京大概已经是怒气冲上心头了， 此刻倒是也顾不得百姓们怎么说了，径直是怒气冲冲地道，“你这个孽女！我简直是瞎了心了，当初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女儿来！竟然指使别人来为难你的父亲，摘了你的父亲的乌纱帽，如今我是庶民了， 是罪臣了，你可是开心了？你这个不孝女！”
不孝，这个罪名，扣下来，那可当真是不小了，百姓们当即也怔了怔，看向慕云墨，正等着是看慕云墨要如何解释辩白，也想听听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慕云墨垂眸笑了下，并不解释，也不否认，她今日一依旧穿得是一身正红色的衣裳，一件正红色的上袄，上面用金银白线缝制了有凤来仪的图样，下身穿着一件织金的灵犀百灯的马面百褶长裙，上头的花样纹路复杂而且庄重，便是衬得慕云墨分外的高贵端庄，外头罩着一件红狐缎子绣凤唳九天的大氅，正是如火一般的颜色，任是今日太阳高挂，阳光普照，也唯有她一身红衣，艳丽而又冷冽决绝，几乎是直直地逼着每一个人的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