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墨在一边儿听着就是忍不住有些惊讶地多往那边看了两眼，心下也是有些意外，大约也是没有想到封沄衡素日看着还像是个长不大的小男孩儿似的，说话做事在他们面前也一直都是个受宠爱的小侄子的模样，素来也是撒娇卖萌很有一套，就连对付讨好封江清都很是有自己的一套。
只是素来封沄衡都是以乖巧多一些，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可以说得上是不近人情中带着几分邪肆的模样，慕云墨便是眨了眨眼睛，看着身边儿的封江清却是更多得是几分赞同的神情，倒是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了，只怕是这小子多也是和封江清学的了。
原来封沄衡也不过是个小屁孩，从未接受过什么大家闺秀当众表白非君不嫁这类的事情了，如今碰上一个，还成了宫里的娘娘，而且还是皇上的宠妃，还这么被宠妃拦在了这里，着实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解决了。
而封沄衡从小却是看着封江清做事长大的，最会得便也是封江清那一套阴阳怪气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那种了，此刻这般说话，他还作势要去喊人的样子。
地上跪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婧就是猛地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封沄衡，瞧着封沄衡真的是连嘴巴都要张开了，当即就是出声道，“王爷，您真的如此绝情？”
封沄衡挑了挑眉头，意思很明显，不然呢？你若是再挡着本王的路，本王可就是真的要喊人来看了。
柳婧只觉着通体一寒，垂下了头，默了片刻，还是踉踉跄跄很是弱柳扶风地站起了身子，其间更是数次暗示分明欲语还休地看向封沄衡好几次。
封沄衡只那么淡淡站着，微微蹙着眉头看着柳婧，便是仿佛是在催她快些似的。
柳婧无奈低头咬了咬下唇，还是站在了一边，让开了位置。
封沄衡这才轻哼一声，重重一甩衣袖，从边上走了过去，“你识趣就好了，也省得本王丢脸。”
丢脸？柳婧的面色此刻只怕是比那假山上的落雪还要白上几分了。
封沄衡大步走过去，直到走出很是有好几步远的时候，这才看见他的楚王舅舅和王妃舅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边儿看着他，舅母便正是笑得开怀打趣，他的舅舅抬头来看了他一眼，也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对于此，封沄衡并未感受到什么被认可的自豪，反而是打了个冷颤，颤颤巍巍地走上前，行了礼，“沄衡见过舅舅，王妃。”
封江清点点头，“起来吧，如今你也是个王爷了，不必每次行如此大礼，你的心意，本王知晓就行了。”
封沄衡倒是固执地摇摇头，“舅舅明白我的心意，自然是好事，只是我同舅舅行得不是什么位分上的礼节，而是楚王舅舅与侄儿我之间的礼节，这些都是应该的，若是换了别人，要我行礼，我却也是不愿意的。”
这别人说得是谁，便是除了荣王封白华之外，再分明不过了。
慕云墨听了，便是眉头挑了挑，也露出几分赞赏和满意来，倒是不愧是跟在封江清身边儿一手带大的孩子，总也是不辜负。
封江清也是眉眼动了动，带出几分大抵也是动容了的情绪来，只是面子上却是撇了撇嘴，摆摆手，“罢了，本王如今已经是惯不动你，只怕是懂你心意的，不仅仅是本王，还有那个什么娘娘了吧？”
封沄衡这就身子一颤，委屈巴巴地看向封江清，“舅舅，这个当真不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记得为我和她有什么关系的，而且我何时救过她一命了，我真的都不知道。”
慕云墨看着他的样子，就是忍不住笑了笑，“你舅舅是觉着你做得极好，并没有生气。”
封江清轻哼了一声，笑着看了封沄衡一眼，算是赞同慕云墨的说法。
封沄衡很有些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睛。
“她说得那件事情确实是真伪待辨，查也都是查不出来的，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她若是寻几个伪证，你又什么都不记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方才那样挺好，只是却没有处理干净，日后若是有空闲有机会，她还是会继续不停烦你的，长此以往，不对，也不需要长此以往，没两次，这就是会出大事的，你还是赶紧把这个什么娘娘，给本王弄干净，不然到时候本王才不给你处理烂摊子。”
说完，封江清便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封沄衡，牵着慕云墨转身施施然走开了。
倒是封沄衡怔了怔，明白过来封江清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便是伸手要揽，“楚王舅舅，那我要如何做啊！”
只是他这么问完的时候，封江清已经牵着慕云墨走远开来，听到他问话，封江清便笑了一声，“你如今已经大了，可不是什么事情都还问本王的时候了。”
封沄衡站在原地半晌愣了愣，好一会儿，伸出去的手这才放了下来，眸子垂了垂，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是轻轻叹了口气，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步往前走，“唉，舅舅也太为难我了，这可是皇祖父的宠妃，若是处理干净，不就是得去和皇祖父说？这可如何开口啊！”
他兀自头疼着往前走。
柳婧站在那假山后，叹出半个脑袋来，看着封沄衡越走越远，心下也根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一个转身拿捏着香囊靠着假山的手便是松了开来，手上的香囊这便是就掉在了地上。
她刚要弯身去拿香囊，正是见着已经有个纤纤玉手将她拿了起来，看着那香囊便是赞扬地叹了一声。
“诶呀，婉妃妹妹这个香囊真是极好看了，这上面的青竹挺脆挺拔，上面的绿叶青翠欲滴，而且瞧着这竹叶上面倒是还停了个小蝴蝶呢，当真是别出心裁了，而且瞧瞧这绣工，下针之前就将线分成了好几股，这可是寻常人都没有的手艺，瞧着也不是宫里绣娘的作风，这莫不是妹妹亲手绣的？”
来人正是一身华服的淸妃娘娘，她身上还披着水蓝色的大氅，此刻拿捏着手中的香囊，映衬着那淡青色的料子，同她白嫩的手指映衬在一起，却也是教人看着是一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了。
柳婧猛地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这才顺着抚了抚心口，“原来是淸妃姐姐。”
淸妃打趣着看了她一眼，“我是不是吓着你了？诶？不对，妹妹你这怎么哭了？可是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姐姐去帮你教训她。”
柳婧拿着手帕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笑着道，“无事，是我方才被风迷了眼睛进了沙子的缘故。”说着话，柳婧便是伸手要去拿过香囊。
淸妃也伸手递给她，只是两人手指交错间，那香囊便是忽然掉在了地上，从中间还掉出了一张信纸，柳婧便是脸色一沉，忙是弯身要去捡，这下却更是淸妃要快她一步。
淸妃捡起那信纸，低头便是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也是不敢置信地看向柳婧，“婉妃妹妹，你知道你这可是在做什么？怪不得方才我见着衡王爷走过去，妹妹，你知道你这是什么罪名吗？”
柳婧没有说话，她自己写的什么，她自然心里是清楚的，这些日子淸妃待她好，她心中也有数了，只是其中原因何如便是另一回事儿了，皇上让她多和淸妃走动，那些话听起来仿佛不过是两人之间闲聊说起，但是每次皇上必然是有事让她去寻淸妃做，一来二去之间，她心中便也有些分明了。
此刻更是这么张信纸落在淸妃手里，柳婧咬了咬唇，“姐姐，我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姐姐想要如何？”
淸妃笑了笑，这人聪明还是有用的，她将信纸小心折了起来，还将地上的香囊捡了起来，将信纸完完好好地塞了进去，却并未将香囊交还给柳婧，反而是递给了自己身后的宫女儿，笑着同柳婧道，“婉妃妹妹，这里风大又冷，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不妨我们还是去我宫里说话吧。”
她还有选择的权利吗？柳婧点点头，“听姐姐得就是。”
淸妃挑眉勾唇一笑，转身，抬脚离开。
宣圣旨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封江清看着手中的两道圣旨，便是忍不住地头疼，陆宁和林念那一道自然还是送去林府为妙，为了给他那个愚蠢的师弟足够的体面，自然也还是他亲自去宣旨为好。
而另一道，皇上既然都给了他了，自然还是意思要让他亲自往柳府走一趟为好。
封江清和慕云墨走到了宫门口，马车旁边儿倒是多了个云岫。
慕云墨挑挑眉头，“怎么了？”
云岫朝两个人行了礼，这才看向慕云墨，道，“王妃，冷香姑娘已经将王妃吩咐的粮食都准备好了，只是冷香姑娘问，如今荣王府已经煮粥赈灾百姓了，我们可还是也要如此？”
这倒是个问题，自然不能照着封白华那么做，不然不就成了东施效颦，而且百姓们心里记着得也更是只有封白华了。
慕云墨眼底转了转，外面天色又暗沉了几分下来，眼见着仿佛是又要飘雪了的样子，一阵寒风吹来，将慕云墨耳畔的发丝都吹起了几分，慕云墨眸子一动，“不了，等会儿等衡王爷出来了，你去找着衡王爷，你们将给百姓们的粮食都按照人口分成一小袋一小袋得包装好，亲自送到各家去，天气冷了，也总不好教百姓们都出门来才是，还有我开了药方给冷香，你们也按照这个法子，都处理好。”
云岫点点头，将慕云墨所说得都认真记了下来，“是，王妃放心。”
封江清听着慕云墨的吩咐，便也眸子亮了几分，带上了几分笑意，这样总是没错的，这有人送上门了，百姓们自然也不愿意受那个冷风吹，出门去拿粥喝，喝粥固然一时舒服了，但是这一来一回的路上可是冷极了。
封江清扶着慕云墨上了马车，挑了挑唇，“让封沄衡多跑跑，不是让他去看场子的，一定然要他亲手将东西都交给百姓们，懂了吗？”
这寻常去寻个位高权重的人去做这种事，莫过于是盯两眼下人们做好，却是极好亲自下手的，如今让封沄衡亲自下手，自然也是为了他好。
云岫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应声，“是，王爷，属下一定会同衡王爷说清楚明白的。”
封江清这才点点头，转身也跟着上了马车，只是还不忘了嘱咐封笔，“驾车，去柳府。”目的自然是为了宣旨才去的了。
马车径直到了柳府门口才停下来。
柳府门口倒是也支了不少棚子，也都是正在准备烧火驾锅煮粥，纷发给百姓。
柳府倒是只见着个柳府的夫人站在门口的，见着封江清和慕云墨来，便是忍不住一顿，但是还是上前几步，笑着道，“楚王爷和王妃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妾身这就去喊老爷出来。”
封江清摆摆手，“不必出来了，本王来是宣旨的，直接去大厅里吧。”
那柳府的夫人瞧着封江清手里果真是拿着圣旨的，这便赶忙应了声，同身边儿管家说了，便见着那管家进府叫人去了，那夫人自己这便引着封江清和慕云墨往里进。
等到了大厅，这倒是才发现封白华也在，正是和柳侯爷一道从门口进来。
封白华瞧着封江清，便是拱拱手，封江清向来放肆惯了，此刻纵然是在柳府，也算是封白华的地盘儿了，也只是哼了两声，没理他。
封白华倒是也习惯了，笑了笑没说话，倒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慕云墨，她今日罩了件亮红色的大氅，只是明显整个人倒是看着温婉下来了许多，不比往日的那般明艳找人，此刻她微微笑着抬头跟封江清说话，正是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封江清蹙了蹙眉头，侧身挡住了慕云墨，看着大厅里人也渐渐都来齐了，这才咳了两声，“柳子宴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