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墨站在封江清身侧,听着封江清喊了过后,便是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他的身后,封白华自也是往一边站了站,柳府的人便是哗啦啦跪了一地。
纵然封江清心下里对这份圣旨并无太大感觉,甚至是对老远还要跑过来宣读道无关紧要的圣旨更是觉着无语,但是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做的,此刻便是吐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打开圣旨,照着宣读了起来。
底下跪着的柳子宴一身青衣,眉目间俱是透露着几分斯文儒雅的气息,便是此刻跪着,倒是瞧着也不卑不亢,甚至是身上带着一分清高的气质,他身边儿跪着的瞧着要稚嫩不少的,正是柳府正儿八经的小公子柳律,听到圣旨内容,看向柳子宴的目光里还带上了几分恭贺欢喜的意思。
这柳子宴原来是柳侯爷一位故人之子,按照名义收养在了自己府内自己名下,原那故人给自己孩儿取名一个“靖”字,只是后来发现重了名字,柳侯爷这才给人改了名字,唤做柳子宴。
只是这柳子宴在京城里却并不是个熟面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生面孔了,他几乎很少出府门,大抵出府门也是出门去求学,一时还有人说过这柳子宴莫不是个书呆子不成,此次科举,他虽然并未 前三甲,不过也名次极为靠前,是个学识渊博的。
等到圣旨罢,柳子宴才往前来,叩谢圣恩,“柳子宴多谢皇上赐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江清看了他两眼,将圣旨递给他。
柳子宴的礼数倒是也都周全,将圣旨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才站起身,同封江清道谢,“多谢王爷前来宣旨,劳烦王爷了。”
封江清摆摆手,“本王也是奉命行事罢了。”言下之意也是很明显了,若不是皇上有命令,我自然也是不愿意来给你宣旨的。
柳子宴也不恼,收了圣旨,站回了柳侯爷身后。
得了赐婚,柳府上下自然便都是极为欢喜的,柳侯爷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笑意来,却并无意外,封白华站在边儿上,也是勾了勾唇,走了过来,“转眼看,玲珑也是要嫁人了,玲珑可是甚是讨父皇欢喜,往先时候,连王弟都争不过她呢。”
慕云墨听着他的话,就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垂下了眸子,这语气里的有些炫耀是怎么回事,玲珑公主是得皇上宠爱不假,但是如今皇上分明对她更多的是冷落的态度,这个封白华难道不明白吗?
封江清挑了挑眉头,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皇上这么多年唯一宠的公主,除去自己的妹妹德亲公主,也就这么个玲珑公主了, 上次发生那那般事情,皇上也不见得怎么正儿八经处罚了玲珑公主,封白华便自然还是觉得皇上心中多少还是感念着玲珑公主的,这么看着,只怕封白华也是忙着施粥去了,连宫里的事情都忘了看了。
封江清和慕云墨对视了一眼,便是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封江清这才同封白华道,“女大当嫁,玲珑如今也不小了,若是再不成亲,才是教人看笑话,今日父皇提起来的时候,显然也是极不高兴,你若是有空闲,倒是不妨去劝劝玲珑,让她莫要再惹父皇生气了。”
封江清如此直白地说着,倒是极为打封白华的脸面了,柳府的人方才还喜气洋洋的,此刻他这么一说,便是忍不住有些头疼了。
慕云墨扫了众人一眼,伸手扯了下封江清的衣服,教他收敛些,再这么嘴巴快下去,别人只怕都是要活剥了他了。封江清被这么一扯,才闭上自己气死人不偿命的嘴,牵过慕云墨往外走,“罢了,圣旨已经送到了,本王这就走了,不用送本王了,告辞了。”
说着,封江清已经带着慕云墨大步走了出去,倒是慕云墨还回头看了一眼柳子宴,他手里握着圣旨,低头看着圣旨,眉头蹙着,唇角倒是还轻轻微微扬着,旁边的柳律不知道是同他说了什么,便瞧着他抬起头来,笑着同他说话,举止也都是文人秀才的做派,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两人出了大门,外面还是搭建棚子,上了马车,
慕云墨便是清声问道,“这个柳子宴是个怎么样的人?”
封江清伸手捏了下慕云墨的脸,“你管他怎么样?”
这人怕不是醋做的,慕云墨很是有些无奈,“我是将他的玉佩给了沈舒,今日瞧着恐他别是个好人。”
封江清瞟了她一眼,“你哪里来的柳子宴的玉佩?”
听着封江清如此阴阳怪气的话,慕云墨便是忍不住有些忽然恶向胆边生,错过身子去,两只手都扯着封江清的脸,直将人的脸捏得微微有些变形了,这才停手,“上次宴会上,顺手教人摸过来的,怎么了 !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醋意!满京城都是你的醋味。”
封江清忽然便笑了,将人拥进怀里,“好了,你不是要听柳子宴吗?乖,坐好。”见着慕云墨顿了下,乖巧坐好后,封江清才道,“那柳子宴的生父母着实是查不出来,不过问题也不大,想来当当真是入了土的,这柳子宴从小身子就不太好,不能习武,所以一直习文,那柳侯爷给他请得也都是些当世大儒,那柳子宴才子的名声倒是老早就散出来了。”
“所以,还是个不错的人?”慕云墨挑挑眉头。
“并不,这柳子宴肚子里墨水是不少,只不过都不用在正途上,这么多年柳侯爷背后,他也没少出歪点子,柳尧岑便是他提议送出江湖去的,其余私底下还有多少事情,谁又能分辨得清楚呢。”封江清把玩着自家王妃手指,如实说道。
慕云墨听着点点头,“如此,倒也不担心是连累无辜了。”
封江清挑了挑眉头,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看了慕云墨一眼,将头搁在了她肩膀上,带着人靠在后面的小塌上,“你倒是善良。”
善良?慕云墨眨了眨眼睛,似乎不觉得这个词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看着封江清说得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样子,便也没再说什么,笑了笑,跟他窝在了一起。
封江清还捏着慕云墨的手,心下便是微微满足地叹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个姑娘在他心里总归永远都是最温柔最善良的那一个就是了。
同林念和陆宁宣旨的时候,便是见着素来没什么情绪的陆宁腰间眉梢也分明带上了不少笑意,便是仿佛是早日初升的太阳照进人腰间眉梢心头的和煦暖意。
这道圣旨说来还来得有些突兀,林梁和林夫人心下也觉出些欣慰来,女儿能嫁到个好归宿,他们自然也是极为欣慰的,尤其见着女婿能百般待自己女儿用心好,自然也是满足了。
倒是慕云墨看着林夫人的肚子,眼光微微转了转,便见着林夫人伸手抚了抚小肚子,冲自己点了点头,林念也是高高兴兴将圣旨塞到了陆宁怀里,跑过来,环上慕云墨的胳膊,“多亏了慕姐姐,我娘亲真的怀有身孕了,要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了。”
林夫人便是笑着睨了一眼林念,但是低头看向自己小腹的时候,也是满目的温情。
慕云墨看着便也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倒是封江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慕云墨的肚子,低头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便是重重地被慕云墨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倒是林梁瞧着这一室温暖,喝着茶,也轻轻扬起唇角,笑了。
封沄衡出了宫,一手甩着个玉佩,就是吊儿郎当地要往自己新修缮的王府走,只是刚踏出宫门,还不等美滋滋再哼上个小曲儿,就被云岫拦了下来。
“衡王爷。”
封沄衡疑惑地看向云岫,上下将人打量了一遍,才发现这人穿得是锦衣卫的衣服,他停了甩玉佩的手,只是这人看着却并不眼熟,“本王好像从未 见过你,是不是舅舅有什么吩咐?”
云岫拱了拱手,“属下云岫是跟在王妃身边儿的,所以王爷没见过属下,此番也是王妃有吩咐。”
王妃吩咐?!
封沄衡将玉佩系回腰间,正了神色,“王妃有什么吩咐?”
云岫对于封沄衡如此差别对待,面无表情,甚至是觉着有一点点正确,随后便是一边引着封沄衡往王府走,一边跟封沄衡说着方才慕云墨和封江清的交代。
封沄衡便是应着声,跟着云岫上了马之后,才反应过来,本王为何要在这么冷的天骑马?本王分明有马车?
只是不等封沄衡质疑出声,云岫已经骑马冲了出去,封沄衡翻了个白眼儿,也只得两腿一架,骑着跟了上去。
等到回了王府,便是好一通忙活,等到能拿着粮食出门,天色也都渐渐黑了下来,封江清和慕云墨倒是并未回来,大抵是在林府用晚膳了。
冷香看着天色就是蹙了蹙眉头,“衡王爷,不然等明日再出去,也是来得及的。”
封沄衡看着天上飘得雪花倒是越发大了起来,垂眸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既然王妃交代了,舅舅也特意吩咐了,那自然是有他们的用意的,那便今日就去吧,再者,这个时候,倒是也刚好是百姓们该吃晚饭的时候了,我们去也正是时候,只是今日恐怕是走不了几户人家了,唉,早些去,早些多看几家吧,这个天气,只怕是要出雪灾了,也都不容易。”
冷香看了看封沄衡,便也没再说什么,便是吩咐人带着东西一起走了。
送起粮食来,自然还是先救济,众人便径直出了城,到了城外郊区的贫民窟里。
这些都是极其穷苦的地方了,往往是连蜡烛都买不起的,此刻便是黑灯瞎火地一片,封沄衡让人燃了灯笼,这才往里走,从这村儿头儿处的人家开始纷发起。
起初敲第一家们的时候,出来的是一个缺了右腿的拄着拐杖的老爷子,扶着他的还有他的老伴儿,一对儿老夫妇身上裹得倒是极厚,只是细细看去都是些破旧不堪的衣服,虽然极多,但是明眼看着也是并不保暖的。
那老爷子还站得挺直,推开门还有些警惕地看着门口来人。
封沄衡尽可能让自己笑得温和亲民些,“这位大爷,我们是京城里出来的,带了些粮食来,特意来分给你们一些。”
那老爷子倒是个倔强的性子,此刻冷笑一声,还 嘲讽道,“京城出来的?!你们京城这些达官贵人不是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只需要救济救济京城里的人不就是了,何必管我们这些郊外的,不能亲自去给你们撑门面的,那不是白白救济了吗!”
他这话一出,封沄衡就明白过来了,揉了揉额心,内心很罪恶地将自己荣王舅舅骂了一遍,还是尽量放轻柔了声音,道,“这位大爷,我们不是荣王府的人,我们真的是来分发你们粮食的,没有别的意思,不然我们不就趁着白日大庭广众来的时候不是更好?何必在这深夜冒雪前来不是?”
那老大爷默了默,心下想了想,这也明白了过来,将门敞开来。
封沄衡亲手接过侍卫递过来的装着米的袋子,递给那老妇人,笑道,“奶奶,您接好了,我们也是匆匆从京城里出来的,也有些不方便运送衣服,紧着装了粮食就跟你们送来了,等明日一早,就会遣人送衣服棉被来。”
说罢,封沄衡便是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那老妇人的身上,“奶奶,您穿着我的。”
那老妇人还有些惶恐地要将身上的大氅取下来,封沄衡却是伸手按住了她,又安抚了两句,那老妇人征求地看了看老爷爷,老爷子看了眼封沄衡,点点头,那老妇人这才没做声。
老爷子叹口气,同封沄衡拱了拱手,“对不起,这位大人,是我方才没有礼数了,只是我们也是不公,我是战场上下来的残兵,如今竟然落到这个地步!唉。”
封沄衡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头,“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