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慕远京的动作,沈媛媛就是一怔,就连沈系都忍不住抬起了一直垂着的头,看了过来。
慕远京那般脸上,还带着几分嫌弃和惊恐,活像是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和怪物一样。
沈媛媛下意识便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庞,这刚是碰到自己的脸颊,沈媛媛也忍不住手狠狠地一颤,她素日对自己的皮肤都极有信心,也是花费了极大的心思去保养的,虽然不能说与沈舒这般年轻的花季少女般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的肌肤相比,但是却也是极好的,万万不会沦落到这触手便摸到了褶皱的情况。
抬头看过来的沈系,也是猛地一惊,“娘,你怎么老这么多?!”
老?沈媛媛开口想要说话,“系儿,我……”刚开了口,沈媛媛就立马闭上了嘴,禁不住被自己那如同山野老妇般的声音给惊着了,她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想要再发出声音,只是声音刚到了喉咙口,她似乎已经能想象出那出口时让人恶心的声音,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系和沈舒更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原本沈媛媛也不过才三十多岁,又极为重视自己容貌肌肤的保养,大多时候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将近三十的二十八九的模样,但是如今原本乌黑的头发两鬓斑白,眼角更是深深地耷拉了下去,还有额头和脸上的皱纹,明显暗沉蜡黄了的肌肤,本是扑了层脂粉,都尚能瞧见的斑点,分明是个乡野老妇的模样,若不是这一切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她们的娘亲。
沈媛媛看了看自己的布满褶痕的双手,几乎是不敢置信,“怎么会?方才那药里,到底是怎么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沈媛媛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脸,虽然她不能完完整整地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但是从其他人的眼神里,她也能想象得出来了,这对于向来珍爱容貌的沈媛媛来说,无异于是致命的打击。
这种脆弱的时候,便是下意识想找人依靠。
沈媛媛一脸委屈,楚楚可怜地看向慕远京,“远京哥哥,我这是怎么了?”
素日沈媛媛生得好的时候做出这幅模样倒是没什么,如今顶着这么张脸,再做出这样的动作神情就是很难以入眼了。
慕远京抵触地伸伸手,将想要扑到自己怀里的沈媛媛微微推了开,与她保持距离,做完之后,大抵也是觉着自己这般动作实在是太薄情,轻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看着沈媛媛,“媛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媛媛又哪里知道,她方才也只是喝了个药,但是那药也是她喝了许久的。
慕远京揉了揉自己青筋直跳的头,伸手很是僵硬地在沈媛媛肩膀上拍了拍,“别急,叫府医来瞧瞧。”
沈媛媛乖巧地点点头,只是还是忍不住一直委屈地掉着眼泪,原来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动作,如今做来只能说是不堪入目了。
本来想着慕远京总能安慰自己两句,结果沈媛媛却是被按着坐在了边儿上,看着慕远京坐在椅子上,拧眉低头思索的模样,忍不住咬了咬牙。
本来好好一顿饭,这下子看来也是泡汤了。
慕远京坐在椅子上,还在思量着这件事,沈媛媛这模样明显是被人暗害了,能有这个本事,今天还接触过沈媛媛的,无疑是只有慕云墨那个孽女了,只是事情还未确定,慕远京只觉着自己右眼皮直跳,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蔓延开来。
府医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进门就对上了沈媛媛一脸殷切的目光,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底流露出几分嫌弃来。
“老爷。”
慕远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挥挥手,“去给沈夫人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沈夫人?府医往慕远京挥手的方向看了看,却是并未看到沈夫人,只看到沈舒沈系和一个老妇,还有些疑惑,又是左右看了遍,刚是想要转头再问问慕远京沈夫人在哪儿的时候,忽然想起方才那老妇殷切看向他的目光,身子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那老妇,犹豫试探着喊了一声,“沈夫人?”
沈媛媛此刻的脸色已经极差,虽然已经恨不得上前戳瞎那府医的眼睛,但是还是极度想要维护着自己的姿态,点了点头,伸出自己的右手,“还请府医帮我瞧一瞧,为何我,我会忽然老去。”沈媛媛说话的声音也苍老,此刻又强忍着哭腔,说话间还有些哽咽断断续续的,很是嘲哳难听。
府医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错误,当即就是过去,伸手搭上沈媛媛的脉搏,好半晌,也是皱紧了眉头,“夫人的脉搏一切正常,也没有什么太多不对之处,只是正常的苍老的形态,但是有两根经脉错乱了,想来是此处出了差错,夫人方才可是吃喝了什么不对的东西,能否叫老夫查验查验?”
沈媛媛伸手指了指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药碗,“还是以往调理身子的补药,尚且未来得及吃什么饭,且饭菜,虽然我未来得及吃,但是大家都吃了,却不见什么异状,还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该是不会有什么错处。”
府医点点头,“老夫知道了。”当即也去查验沈媛媛方才的药碗,沈媛媛的补药的药方,他是看过的,也是亲自督促熬过的,自然是极为熟悉的,药碗下面还有些沉淀的药材和未喝完的汤汁,他端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就是更紧了几分,眼中也闪过了然,放下药碗。
“秉老爷,这药方不对,被人改过了,想来是被人下了药了。”府医道。
果然如此。慕远京叹口气,“你可有什么法子?”
府医摇摇头,“老爷,还恕我无能,老夫能判断出来这药里的成分不多,若是贸然下药,起了冲突就不好了,再者,老夫也从未见过这等怪药,若是之后还有什么剧毒就不好了。”
沈媛媛听了这话,就是哭得更凶了。
慕远京烦恼地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府医这就是躬身行了礼,忙是退了下去。
沈舒轻轻拍着沈媛媛的后背,无措地看向慕远京,“慕叔叔,我娘亲这可怎么办呐?”
慕远京侧头看了看沈媛媛,又很快地将头扭了回来,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心,转身问着旁边儿的下人道,“楚王妃可回去了?”
下人立马就是回道,“王妃下午就离开了。”
啧,慕远京伸手揉这自己额心的力道更大了些。
沈舒就是扭头看过来,“慕叔叔,娘亲变成这样,这都是慕……楚王妃做的?”
“不然还有谁手里有这些稀奇古怪的药,还会下给你娘亲的?”慕远京只觉着疲惫。
沈舒怔了怔,抬脚就是要往外走,“那我去找她给娘亲解药。”
慕远京也懒得去拦了,如此冲过去,也没准儿能拿到解药,只是还不等她走到门口,门外便走进来个绿衣女子,那女子身上的布料瞧着都极好,样式却是简单得很,袖口还被齐齐扎了起来,不是现下流行的大袖子的模样,只是虽然如此,也能看出这女子气质极佳,一举一动之间也都极有风骨,一看也不似是寻常富贵之家的姑娘。
她款款走进来,看到沈舒也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微微挑了挑眉头,福了下身,“沈舒姑娘,不必去找楚王妃了,王妃留了奴婢下来,沈舒姑娘若是有什么疑问,就径直问奴婢就是了。”
冷香本来就气质如名字,清冷幽香。
沈舒就是一怔,奴婢?这人只是个奴婢?
似乎是为了映证沈舒的想法,慕远京也是看了过来,疑惑道,“冷香?”大抵也是有段时间时间不见了,慕远京也有些不敢确认了。
冷香走上前来,朝着慕远京福身行礼,“是,相爷。”
慕远京皱紧了眉头,“你方才说慕云墨留你下来,是几个意思?”
冷香抿唇笑了笑,看了眼沈媛媛,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其意也很明显了。
沈舒就是拔腿两大步走了回来,懊恼地看着沈舒,“果然是她对我娘亲下的手吗!?她到底想干什么,为何处处和要我们作对?!”
冷香疑惑地看了一眼沈舒,“沈舒姑娘如此激动做什么,这那里是与姑娘们作对了?且沈夫人如今孤身一人,也不必那么注重容貌,皇上先前有圣旨下来,沈夫人抄书不够之前,可是万万不能嫁人的,我们王妃如此做,岂不也是帮着沈夫人遵从皇上圣旨?这也是为了夫人好,你说是不是 ?”
沈系看了过来,只觉着这女子生得好,却是个可惜了的,冷哼一声,“伶牙俐齿胡搅蛮缠!”
冷香倒是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瞟了沈系一眼,含笑道,“沈系公子,我虽然自称奴婢,但是出身避世谷,也是与寻常的丫头有些分别的,我们老谷主向来护短的紧,也万望沈系公子认清自己如今的身份,说话谨慎些。”
沈系就是身子一僵,也没想到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小丫头都是大有来头的,避世谷他是惹不起的,当下要面子也只能死撑着重重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
慕远京看着眼前的事情,只觉着烦得紧,已经是一脸的不耐烦,慕云墨身边儿的人,向来也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当下也没有去计较慕云墨做这件事的过错的意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对于慕云墨无论做什么,最后都不会被惩罚习惯了,现在下意识也不想着去惩罚慕云墨了,而是甩甩手,直接同冷香道,“好了,把解药拿出来吧。”
沈舒也是径直追着道,“就是,把解药拿出来!做出下毒这种阴险小事,还好意思居于王妃高位!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冷香眸子微沉,“沈舒姑娘,奴婢叫您一声姑娘是尊重你,你也不要太得寸进尺了,这何时是毒药了,按理说起来,你还是个戴罪的庶民,胆敢诽谤王妃,污蔑皇室众人,姑娘您知道按照律法,该如何判刑吗?”
沈舒大抵是没想到冷香居然如此的认真,还如此上纲上线,当即就是被吓得住了嘴,冷香那么说话,一时之间,她倒是真害怕冷香计较起这个罪名来了,心下恼恨,咬碎了一口银牙,又无可奈何,跺跺脚,又实在是不敢说话了。
慕远京此刻也是气恼地看了一眼沈舒,若不是有沈媛媛在,他实在是不想留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就算是当年他觉着慕子月愚蠢了些,却也没有这么愚蠢的,还这么没有胆量,说莽夫,都是夸奖她了。
“舒儿!”沈媛媛就是出声训斥道,给沈舒打了个眼神,示意她回来,不要冲动。
沈舒这才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沈媛媛身后,虽然面上仍有不甘,但是却知道安静不说话了。
冷香看着眼前的场景,便是心满意足地微微点点头,心下其实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是跟着慕云墨这么几年,倒是也磨练出来了,当即才抬眼看向慕远京,微微福福身,“相爷,这药是没有解药的。”
“什么?!!”沈媛媛就是忍不住不顾形象地惊呼了出来,女子最是注重容貌的,一直保持着这苍老的模样,当真就是致命噩耗了。
就连慕远京也是面色陡然就难看了起来,看着冷香的眼神也是猛地就沉了下去。
冷香不急不缓地笑着看了沈媛媛一眼,“但是这药的药效却是有时间的。”
这话说的接连起伏的,沈媛媛也只觉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当下也是就开口问,“那药效是多久?”
“也不久,一个月罢了。”
“一个月?!”沈媛媛又是忍不住拔高了音调。
惹来慕远京的一记奇怪的眼神,沈媛媛这才收敛了神色,但是仍旧是有些着急地看向冷香,“也就是说我还要这个样子,一个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