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车并不是很大，比起封江清常用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极小了，但是也只说得上是在楚王府是极小的马车了，放出来看，却也算是平常百姓用的马车的大小了，马车里面也布置得却也是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朴素，里面倒是也干净舒适。
两个锦衣卫坐在马车外，倒是也没有将马车赶得太快，马车也行得平稳。
冷香坐在马车里，身上还披着件大氅，冬日晚上还是极冷的。
过了一会儿，马车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外面的两个锦衣卫极为恭敬地开口道，“冷香姑娘，到了。”
冷香应了声，将大氅更紧了紧，这才从马车里出来，站到马车边上。
面前的正是宰相府的一个后院的小偏门。
冷香站在马车边儿上，抬头瞧了眼天色，已经是月亮正高高挂着，还有不少乌云遮掩着，约莫着也是午夜刚过，上前两步，敲了几下门，三长两短的声音。
紧跟着就听见里面也传来同样的敲门声。
冷香微微笑了笑，往后后退了几步，就见着门被打开了个小缝隙。
有两个朴素打扮的姑娘钻了出来，然后便关上了门。
其中一个姑娘手里还拎着个包袱。
“两位姨娘。”冷香温声打招呼。
门口灯火照应下，这才看到两个姑娘正是府里的大小姨娘，小姨娘怀里抱了个不算小的包袱，整个人也是穿着尤为利落，显然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大姨娘身上还罩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带着兜帽，也是偷偷而来。
两个锦衣卫对视了一眼，便是看着小姨娘没死，自然是有些吃惊地，但是却也没多说话。
大小姨娘也是同冷香打招呼，“冷香姑娘。”
“两位姨娘告个别就是，我在车上等着小姨娘。”冷香道，见着两个姨娘看着她感谢地点点头，自己这才上了车。
大姨娘便是紧紧握着小姨娘的手，“妹妹，此次你能脱离苦海，也未必不是好事一桩，既然出去了，就要好好活着，银票姐姐都给你装在包袱里了，怎么都够你花的，出去了，也要照顾好自己。”
小姨娘也是忍不住有些泪眼朦胧，她们自小进了宫，相依为命，此刻虽然好不容易能逃脱出这个牢笼，但是也意味着姐妹俩的分别，“姐姐，我会的，去往西北锦州，也是王妃管辖的地界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只是姐姐，也要小心，有生之年，咱们姐妹定然还会再相逢的，妹妹等着姐姐来。”
伸手帮着小姨娘擦了擦眼泪，大姨娘拍了拍她的手，“会的，王妃娘娘是个好人。只是我也还要提醒你两句，方是出了京城，外面世界开阔，你也万万不可迷了心智，就算是遇见什么公子，也定要睁大了眼睛，莫被骗了，你身上钱财还有王妃给的五十万两，都不是小数目，这倒也罢了，重要的还是你孤身一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在你身边的。”
这话虽然是有些逆耳了些，却是真真实实的忠言。
小姨娘重重点点头，“姐姐放心，咱们都是宫里出来的，又是入了相府的，京城里这些桥段子也算是见识不少了，我都有分寸，再者，我也不想再成亲什么的了，能寻个好地方，开个什么铺子酒楼也都是极好的，姐姐别担心我，等到了，我就给姐姐来信，姐姐才是在这种地方要照顾好自己。”
能见着自己妹妹脱离苦海，大姨娘心下也算是甚是安慰了，看了眼马车，“好了，我们都要彼此照顾好自己，你也快走，莫要耽误，届时书信联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这一次的分别定然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小姨娘咬了咬牙， 干脆地转身上了马车，当断则断的道理总还是明白的。
两个锦衣卫接到了人，也是同大姨娘点了点头，又驾着马车走了。
大姨娘贪望了两眼，也转身回了府，各人皆是有自己的因缘际会，她是姐姐，所以她将这次脱离牢笼的机会让给了妹妹，她不后悔，她的路，她也总能跟着王妃走下去，日后定然会有姐妹再相见的一日。
马车上，冷香看着小姨娘还是忍不住偷偷抹眼泪，叹了口气，伸手递了个手帕过去，“姑娘也别急，好歹是出了京城了，去了锦州，自是一番新生活，大姨娘有王妃照看着，也不会如何的。”
“谢谢冷香姑娘，我自然是懂得，只是从小都是同姐姐一起长大，这忽然分别，还是这种情况，却也是让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小姨娘又如何不懂这是姐姐故意将机会让给自己的，还说什么刚好是她小产，她再出事，才会让别人无可狡辩，其实都是托辞。
这次的事情自然也都是慕云墨提前计划好的，最开始倒是本来想着直接将沈舒送去官府以命抵命就是，后来倒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却也是有趣。
“这也是人之常情，姑娘也不必太伤怀，锦州也是个极好的地方，届时往后姐妹相聚，你已经在锦州将一切都打点好，却也是美事一桩。”冷香还是个心思极细腻的妙人的。
小姨娘心下不太舒服，正是觉着自己仿佛是把姐姐丢在这里，一个人出去享福了一样，如今这么说着，她也是紧了紧拳头，“我一定会在锦州安好一个家，经营好，等着姐姐归来。”
这瞧着便是精神，斗志上也好了许多了。
冷香笑着点点头，一直将人送到了京城外，马车这才停在了郊外的十里亭。
亭子里正是还有一辆马车，车上还坐着待命的车夫。
冷香扶着小姨娘下了来，“姑娘坐这辆车就是，车上奴婢也放了不少药材，姑娘还是刚小产后的身子，务必得好好养着，等到下一个城里，姑娘就多去制备些衣裳，买个丫头，路上还长着。”
小姨娘便是千谢万谢过了冷香，心下自然是感动着慕云墨和冷香，上了马车， 看着车上果然是包装整齐的不少东西 ，甚至还有些吃食，便是忍不住又有些感怀，大抵楚王妃便是她这一生遇见的最大的贵人了。
方才听着冷香姑娘口口声声喊她姑娘，她也方是觉着这冷香也是个极妙的人，这般主仆，也正是世间难寻了。
等到慕云墨次日醒来听着冷香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封江清已经去上早朝了。
慕云墨其实起得也并不算晚，只是比较起要上早朝的人来说，便是另一回事了。
因着就是呆在王府的缘故，慕云墨也只是换了身简单的衣裳，只简单梳了个发髻，别了根簪子，除此之外，也并无再多装饰，就连簪子也只是根不带流苏的白玉木樨花的簪子，倒是看着分外乖巧温和，比起素日大红色的妩媚端庄，此刻倒是看着少了几分锋芒，更像是个待字闺中整日绣花听琴的闺秀一般。
离封江清下早朝还要些时候，慕云墨索性去了厨房亲手做些早膳。
王府里，楚王妃进厨房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厨房里的厨娘们也都熟悉了，还能与慕云墨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冷香便是给慕云墨打着下手，讲着昨晚的事情。
慕云墨听了，眉头动了动，笑着道，“那对儿姐妹感情也是极好，宫里出来还能有此真情，却也是不容易，这大抵也是父皇看重他们的地方了，相府里如何了？”
“大姨娘该是将丧事操办得不错，相爷昨日晚上就派人去收拾了城里一座别院，大抵是要将沈氏三人送过去。”
“沈舒呢？”慕云墨倒是好奇得是这个，毕竟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儿家要送出去当尼姑，却是有些好笑了。
冷香笑道，“方才大姨娘的人来送银子，说着是只怕是相爷纠结要将沈舒送去哪个尼姑庵，还要想一想，只是好像不知道昨晚是不是沈氏同相爷说了什么，相爷似乎不太想让沈舒出家了，大有要反悔的意思。”
“反悔？”慕云墨挑了挑眉头，“如此，一会儿你找个锦衣卫陪你一起走一趟，去和父亲聊聊天，而且我记着相国寺后院里仿佛是有个尼姑庵堂的。”
冷香点点头，“是的，只是那尼姑庵不大，也是为了皇室女眷后妃之类的后来专门设立的，并不是特别受重视，不过该有的规制也是一应俱全的。”
这倒也是正常，相国寺本来出名的也是寺庙，而不是后面的尼姑庵堂。
慕云墨均匀搅着锅里的粥，“如此也不错，沈舒本来也是戴罪之身。这也够了，如此你就直接过去说，本王妃已经和庵堂里的师太打好了招呼，后日是个好日子，师太要亲自替沈舒落发，师太素日也是极为忙碌的，耽误了也不好。”
冷香便是立马就心领神会了，“是，王妃，这师太来往于宫中，确实忙碌。”
慕云墨夸奖地看了冷香一眼，将熬好的粥还有些许糕点小菜装盘，躲开拒绝了冷香要来帮忙的手，笑着道，“好了，这些我还端得动，看着时间，许也是差不多要下早朝了，方才说得，你也用些早膳去办吧，想来，你若是带上封疆，他定然会高兴得很。”
说着，倒是还不忘打趣冷香一下，看着冷香红了的耳根，慕云墨笑得更大了些，出了厨房。
封江清回来的时候，正瞧着自家小王妃布置好了早膳，在等自己，顿时就是美滋滋地进去用膳了，跟着而来的陆宁，也是来催着慕云墨帮忙准备自己的婚事的，但是看着自家师兄那个恨不得要上天了样子，还是乖觉地自己去了一边儿的饭厅，只是眸子里却是显然多了羡慕和嫉妒。
而另一边慕远京几乎是一夜没睡，很是疲惫地回了相府之后，就是被冷香一顿明里暗里的教育，他想要发火，但是看着冷香后面一脸杀气和冷漠的封疆，身上穿着的分明是和封笔墨隐一样的衣服，大抵他也明了是锦衣卫哪个暗里的统领之类的高层人物，自然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的，只能凭白受着。
但是自然也是要听明白冷香话里的意思。
那相国寺后面的尼姑庵堂，他自然也是听过的。
“后日？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些？”慕远京掂量着，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道。
冷香笑道，“庵堂的静慧师太也是极忙，总是宫里外面跑来跑去的，难得有些空闲日子，答应了肯帮沈舒姑娘落发，也得亏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后日下午静慧师太都是还要进宫面见皇上，这静慧师太原来是太后身边的一位姑姑，也是常进宫看望皇上的，为皇上念经祈福。”
慕远京的眉头就是更蹙紧了几分，“如此，岂不是更加打扰了静慧师太，这样不好吧？不如还是推拒了，若是耽误了皇上的事情就不好了。”
“相爷许是从没去过这庵堂，也不了解这静慧师太，这静慧师太最是个严苛的人，事情都约好了，若是不去，只怕静慧师太这才会更加生气，这下午还要面见圣上，只怕才是不好了，相爷你说呢？”冷香轻轻叹了口气，道。
慕远京脑袋上的青筋炸了炸，他还能说不是吗？“如此，我自会带着他们后日上去就是。”
冷香这才笑着满意点点头，“如此甚好，届时王妃和静慧师太既然约好了，定然也会亲自前取得。”
慕远京只觉得头更疼了。
冷香提点了一番慕远京，见到了相见的情景之后，便是抬脚转身走了。
封疆倒是还不忘跟慕远京拱拱手，“相爷务必记着自己的话，封疆告辞。”
原来是封疆。慕远京倒是还不忘记起他，早听说楚王府侍卫有一统领，不禁掌管着楚王府所有的暗卫防守，更是还有楚王府出了名的地牢，如今看来，当真也不是个善茬。
门外端着早膳的沈媛媛便是将这些都听在耳朵里，脸色都彻底苍白了下去，仓促走了进来，“老爷，不能这样待舒儿啊！她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