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黑白冽清地眸子凝向他,却是不发一言,但,也不挣开他握牢的手。
此时,忽然,听得,一边的霜儿尖叫一声,她看到戴着面具的玄景,所以才害怕地尖叫么?绯颜回眸间,却看到,水浪快疾地涌向这里,已经拾起油伞的霜儿首当其冲地被一个浪头卷过,没过头顶,没有等她反映过来,只觉腰身一紧,耳边,传来他的话:
“抓紧我!”
声音里是焦灼的,这份的焦灼,更多的,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
他不要她有任何事,他用尽全身力气揽着她的身子,脚底微一借力,身子凌空跃起,觉到耳边风雨呼啸时,他带着她,稳稳落于一旁的樱树上。
刚刚的那柄伞,随着下一个浪头冲来时,瞬间被吞灭。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才发现樱树的枝桠子勉强能承受他们俩人的重量,得益于,绯颜的身子真的很轻,这点,果真还算是个优点吧。玄景拂过这个念头,方把心里的担忧稍稍缓解些。
其实眼前的形式,是容不得丝毫乐观的。
他不是没有担忧过云堤经这数月几乎连绵不断的雨水洗礼,是否能承受湖水的倒灌。但,因着前几日,雨势有所缓解,她又不准他再在身边出现,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危险的征兆。
为了压抑自己不去看她的念头,他在这三月间,第一次,不再踏足云堤,每日只在冥霄书房后的暗室中,关注着周朝一举一动。
而在候府,除了晚上,他几乎是不能出来的,源于,他的身份必须要做到保密,在此时才算万无一失。
昨日,雨势骤然磅礴,及至今日早上,更是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所以,他才涉险,从湖边的一处密径划船上堤,未料到,事态的转变之快,实是超过他的预料。
这株樱树能撑到几时,他不知道,仅知道,若是他独自一人,要逃出生天并不难,但身边的这个女子呢?
此时的她,纵然镇静地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可,他知道,她是不谙水性的,面对这样的湖水倒灌,惊涛骇浪,他没有信心,可以护得她的周全。
“你先走。”
她说出这三个字,没有一丝的感情。她亲眼看到霜儿被吞噬在这水里,转瞬再不见踪影,生命,原来,真的,不过如此脆弱。
“我不会离开你!”他断然拒绝。
“那就是一起死。真蠢。”她说话极其简练,没有拖泥带水,简练中,透着不屑。
“死,有你陪着,亦是值得。”
说出这句话,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若能有她在侧,其实,死,真的没有那么可怕。
“可,我不想死。”她冷笑着睨向他,“但,若这么下去,我一定会陪着你死。”
陪着他死?
这句话,让他觉得,哪怕今日,她说出再无情的话,他对她,都不会有一丝的愠意,反觉得,她的本质里,小女子心性仍是有的。
他伸出手,不由地她挣扎,把她紧紧的揽进怀里,她的身子,真冷啊,他的手心纵然同样冰冷,可此时,他身上的温暖,应该能传递给她罢。
“那就陪着我死。”
他不会离开他,离开书房前,他给冥霄留下过一张纸,这几日,虽冥霄为着城中的汛期的事务操心不少,但,这张纸,他该很快就会看到。并且,云堤应该有冥霄部下的暗哨,这些暗哨不可能视眼前的危急情况于不顾。
所以,只要能撑到得到救援的那刻,他们便不会死。
她用力把他的手臂一推,语音冷漠:
“你自去死你的,休拖着我。”
她,还是在意他的,不愿拖累他的求生。
这么想时,玄景的唇边,漾起一抹笑意,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竟还能这般,笑,仅是因为,身边,有着她吧。
四面,水愈涌愈急,俨然汪洋一片,殿内的一些物什从水里浮着淌出来,皆是些绫罗绡绸,她下意识地手抚住袖笼,指尖触到那里的一个冰冷的物什,还好,还在。
心,瞬间收紧复松开,皆落在玄景的眼中,此时此刻,她在意,仍是那枚合欢簪子!
他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如初,可,手,终是握紧成拳,有些许的咯咯之声作起。
雨渐大,水势渐猛,他看到她的身子,被淋得有些瑟瑟发抖,这样下去,她非受凉不可!不由忆起,悬崖下,曾经,他们的取暖,现在,虽然再不能用体温相取,可,总有其他的法子,他迅速地解开他外面的袍子,这一举动,终于让她的眸华再次望向他,这一望间,他已把袍子兜开,罩于她的头顶,纵使他的袍子也被水濡湿,却还是能替她遮去些许雨吧。
可,她不要!
她避开他的遮挡,身子,一个失去平衡,眼见着,要从树上栽下去,他的手迅速地松开一侧的袍子,抓她的手臂,她的手,在空中挥出一道浅弧,随着这道浅弧,有一束银色光线随之抛了出去,她的余光看到这银色的光线,没有任何思考的,推开他的相拉,手试图去抓住这束光线,却,仅是徒劳,银色的光线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径直坠进水里,在周围的的喧杂声里,没有一丝的响动留下。
她的人,只是片刻的怔愣,接着,不过瞬间,身子,顺着那道光线的位置,纵身跃入水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玄景甫品到一阵酸意,她的人,已被大水卷得离他愈远。
这个蠢女人!竟然到了如今还在意这个破东西!
嬴玄忆,你根本不值得她如此为你!
他咒骂着这一句,没有丝毫犹豫地,也随之跃进水里,水的阻力很大,风,雨,加着惴急的水流,让他移近她都是这么困难,但,再困难,他都不能后退,他用力地抓住,她快要没顶前的手,使劲一拽,终于把她拉向自己,顺势,他抱住一块飘来的浮木,用尽全身的力气,托住她的身子,让她趴到那块浮木上,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整张小小的脸尽数掩在湿淋淋的长发下。
“蠢女人!那样的东西值得你这么做吗?你始终还是走不出他给你困的心牢!说什么颠覆周朝,恐怕不过是你要回到他身边的借口吧!你真以为我看不穿你吗?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我不会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