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啷一声响,苏幕子睁开眼睛。
望了一眼窗外,发现火车停在了半路,既不是站台,也不是供给站。
外面是大片的田野,因为是夏末秋初的季节,外面的景象呈现出一种非常美丽的景象。
她看了眼萧连晔问:“怎么回事?”
萧连晔一眼凝重的望着外面的景象,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火车发动,他派一个人过去打听消息。
片刻后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前列车厢里在找人,好像要找什么人,具体他也不是很清楚。
苏幕子跟萧连晔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坐的是头等厢,如果前面在搜人的话,那么很快便会搜到这里来。
一直睡在桌上的狐狸这时候睁开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
没过一会儿,门被人敲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拿着一张画像对萧连晔跟苏幕子问:“我们是第九编卫队的,现在在执行公务,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个人上火车?”
苏幕子摇头。
萧连晔望着画像,画像上的男子有着一双浓郁的眉头,嘴唇微厚,虽然面向有些夸张,但依稀能辨认出他的五官。
他问:“长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年轻的长官盯着萧连晔回答:“自然是天大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们没见过。”
萧连晔回答完长官并不急着走,而是眼睛盯着一边的狐狸。
见长官盯着狐狸不说话,苏幕子生怕他会把狐狸抢走,忙不迭的宣誓主权,起身将狐狸抱在怀中,特意露出它受伤被包扎的腿,说:“长官,它的腿受伤了。”
言外之意,受伤的狐狸不像传说那么灵验。
然而那位长官并未理会她,而是对萧连晔说:“你是萧三爷?”
萧连晔对别人认出自己并不惊讶,“正是,去杭州办事,现在返回上海。”
“请问你是?”
这名年轻的长官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倘若看到什么陌生男子经过,记得给别动|队联系。”
话音落,他深深的瞥了眼苏幕子以及她怀里的狐狸,转身离开。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火车那扇门后面,苏幕子才开口说道:“三爷,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好像认识我们?”
“嗯,”萧连晔一脸沉思的说:“但我不认识他。”
苏幕子笑起来,“三爷英明远播,不认识他属正常,只是,这火车要什么时候开呢?我有点想家了。”
萧连晔伸手圈住她的肩膀,说:“不急,既来之则安之。”
倏地,苏幕子怀里的狐狸发出一道声音,从她身上跳下来,往后面某个地方跑去。
“豆豆,你去哪?”
豆豆是苏幕子给狐狸取的名字,见狐狸跑走,她也跟着起来。
豆豆停下脚步,冲窗外不停的叫着,苏幕子本能的察觉不对劲。
萧连晔也跟着来到这里,眼睛看向豆豆叫的地方。
不一会儿,扣在外面的盖子被人打开,一个人受伤的人掉下来。
苏幕子惊讶不已,忙往后面靠,察觉到那一抹温暖的胸膛时,她的心才安定下来。
须臾间,苏幕子已经镇定下来,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张图像,对趴在地上的人说道:“你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那个人受了分明不轻的伤,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说:“姑娘,我对你们没恶意,你放心,我歇一会儿就走。”
苏幕子扭头看了眼身后,头等厢的门在关着,外面还有人把守,那些人刚刚搜查过应该不会再来,便说:“走?你能去哪?受了这么重的伤害能跑这么远当真辛苦。”
那人尴尬一笑,看了眼苏幕子又看看萧连晔,说:“我不能连累你们。”
“你还挺仗义的。”苏幕子伸手抱住了冲他叫的狐狸,说:“不过你已经连累了。”
那人望着苏幕子怀里的狐狸没有说话。
倒是萧连晔开口问:“你办了什么事情招来那些人?”
这人盯着萧连晔看了半晌,说:“看到他们长官同日本人交易算不算?”
苏幕子神情一顿,抱着狐狸没有说话。
萧连晔问:“什么交易?”
那人突然一声冷笑,说:“还能有什么交易,如今还能有什么交易,眼看他们要打过来了,可惜有些手握重权的人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反而对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哼,那个人死不足惜。”
听到这人发出来的抱怨,苏幕子看了眼萧连晔,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
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那个为了心中光明献出生命的女子。
当然萧连晔不确定叶零露是不是还活着,所以并未告诉她那件事情。
苏幕子将狐狸放在座位上,说:“看不出来,你挺有正义感的。”
这本是一句极为平常的话,落在那人的耳朵里他却呸了一声:“我这算哪门子的爱国,只不过不愿意看到国土被他们糟蹋罢了。”
苏幕子叹息一声说:“就凭你这句话我应该出手救你。”
那人警惕的看着苏幕子,“你也是?”
苏幕子轻轻摇头,否定他的猜测。
就在苏幕子帮这人做伤口包扎的时候,火车重新发动。
望着外面飞快掠过的田野,她的心再无之前那种平静。
越靠近上海,她的心越沉重。
给那人包扎完伤口后,她让他躺在上等做车厢里的床铺上休息,自己则跟萧连晔坐在一起。
他们手握着手,彼此间都没有说话。
小狐狸窝在苏幕子身边睡的正酣。
苏幕子过于沉默令萧连晔感到异常,低声问:“怕了?”
苏幕子摇头,握紧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三爷,你说以后我们会不会分开?”
萧连晔道:“傻丫头,你想哪去了?”
苏幕子则有些感伤:“自从姐姐走后,我一直在想,活着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些人能够选择英勇就义,而有些人却苟且偷生?人这一生到底怎样的活着才算没有白活?”
萧连晔握紧她的手眼睛看向车窗外面。
外面的农庄多了起来,一些城市的标志也一一飞掠而过,上海站即将到了。
许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看向等待答案的苏幕子,说:“只要尽力,都算没有白活。”
这一句话像是一记锤子,击中了苏幕子的心脏,她盯着他俊朗的面孔,糯糯的说了一句:“是吗?只要尽力就算没有白活?”
“嘟嘟……”
外面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上海站马上到了。
躺在床铺上睡觉的人走了过来,对他们说:“多谢二位相救。”
苏幕子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有回神,萧连晔道:“随缘。”
那人盯着萧连晔看着,火车停站的那一刻,说:“再会。”
说完他从之前掉下来的位置翻了上去,然后跳到站台上,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这一幕被苏幕子看到,她问:“三爷,他说我们还会见到他吗?”
萧连晔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拉着她站起来:“到站了,还不准备下车?小七跟李嫂他们想坏你了。”
苏幕子忍不住笑起来,同时心里浮现出另一张俊朗的面孔:“也不知道李斯年怎样了。”
萧连晔扭头瞥了她一眼,说:“当着我的面提别的男人,小心我会不高兴。”
苏幕子呵呵一笑,故意挥了一下手说:“空气里怎么这么味儿啊。”
萧连晔笑着摇摇头,拉着苏幕子朝出口位置走去。
他们对萧沐飞都避而不谈,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谈了,这气氛就没那种味道了。
“三爷,苏小姐,你们稍等,我已经让人安排车去了。”
下到站台,跟着萧连晔一同去杭州的人说。
萧连晔点头嗯了一声,苏幕子扭头看着周围人群,感慨一句:“没想到我活着回来了。”
下一秒,她腰部传来一道重力,耳畔随之传来他霸道的声音:“不管任何时候,你都要活着,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望着他眼底的偏执,苏幕子心尖一动,鼻子突然酸起来,她有点想哭。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竭力忍住眼泪,不让自己陷入顾影自怜的状态,可是他却又轻易的用一句话打破她的心理防线。
她压抑住眼泪,冲他明媚一笑,说:“那我岂不是老妖婆了?到时候你还要我吗?”
萧连晔笑起来,说:“得看你还有没有吸引力。”
苏幕子做个晕倒状态,梳理怀里狐狸来着。
“三爷,车已备好。”
萧连晔点头,带着苏幕子前往车里。
坐上车之后,望着车往萧宅的方向开去,她的心忽然变得忐忑起来。
想着那即将到来的见面,她突然有种胆怯。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马上要见到萧沐飞,她的心居然紧张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她拒绝了萧沐飞的追求,导致他去战场,然后失去健康的右脚的原因?
苏幕子知道这绝不是令她忐忑的原因。
她心里明白,之所以忐忑,乃是因为暂时不知道如何跟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以嫂子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