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雅看着她手中的扫把,皱眉摇摇头,她大抵知道他得了什么,一步步迈上去,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伴着吱呀的一声门响,没有光线的屋子里,照进一片暖黄色的光晕。
言书雅脱了鞋子走进去,关紧门,发现床上的人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丝毫异样,睡颜安详。
只是他好像消瘦了,不过半月,两腮都瘪下去了,眼窝微微陷进去,好像是吸烟吸过量的样子。
“以朗?”言书雅小声叫道。
封以朗不应声,微弱的光线之中睫毛轻颤,在快要苏醒的边际。
他的指尖也动了动,他好像沉睡了很久,在另外一个沉迷于自己幻想的世界中流连忘返,不知今夕是何夕。
言书雅的耐心不多,好在看到他四肢健全,除了微瘦了些,没看出其他异样。
倏的,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眼之中布满血丝,看言书雅的眼神变了个样子。
言书雅一怔,抱住他脑袋,“我回来啦!虽然你没有陪着我,我很生气,不过现在都不打紧了!”
“滚开。”封以朗冷声道,而后一下子将言书雅推开,言书雅顺着重力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封以朗看也不看她因为震惊变形的脸,从床上下来,就开始看见什么扔什么,床边的台灯,桌子上的杯子,咕噜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啤酒和威士忌。
房间里一团糟,封以朗则是漫无目的发狂的小兽,双眼血红,头发蓬乱,身上的家居服竟有撕成碎条,接着他开始用头撞门……
言书雅费力从地上起身来,努力的抱住封以朗的腰身,同时尖叫着喊,“来人——”
她用尽全身力气,绕过他身子,扒住他的脖颈,怒目圆睁的看着他,“封以朗,封以朗!清醒点!我是言书雅——”
可封以朗就是发了狂,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只顾着撕扯乱撞……
直到医生上来为他打下镇定剂。
言书雅脸色苍白,在一边怔怔的看着终于再次安定下来的封以朗,刚刚一瞬的封以朗,是什么都记不得了,仿佛狼神附体,要将自己撕碎,她想起来这是什么病。
从前她跟着母亲,在表婶家里见过,那表叔也是一样的症状,再次清醒可能还是这种状态,也可能恢复原状,不记得自己发狂的样子。
民间传闻是鬼神附体,但言书雅知道,这叫癔症。
是受了太大刺激造成的精神失常。
她的印象里,封以朗一直是像大树一样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倒下的人。
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医生和女仆们退出去了,言书雅上了床,躺在他身边,他身上有仍有淡淡的香气,戾气尚余。
言书雅细细用手触及他的眉骨,挺直的鼻梁,和泛着凉意的脸。
心里面很是复杂,她躺在他的胸口,听他自胸膛里传出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才稍稍放心。
“癔症,不难治的,理应说吃药,或者一个月都有可能自愈的。”言书雅喃喃说着,一面打了个哈欠,她是真的困倦了。
迷迷糊糊中,她真的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她以为自己还在医院,习惯性的望向窗外。
窗外是大大的香樟树,遮住了很多光景,晕黄一片,已经是傍晚了。
蓦地她一激灵,双手去抓一旁的空,摸了半天,不见人影,她一咕噜从床上滚下来。
到楼梯口时,闻见楼下一股烧焦味,她一惊,只见阿狸急忙对她摆手,同时大声道,“少夫人,别怕!是少爷,在为你做晚饭!”
晚饭……封以朗!
言书雅依然没有停止脚步,攀着楼梯下来,到厨房时,看他高高瘦瘦的背影,腰上系着围裙。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又不忍心打扰,知道癔症是一阵一阵的精神障碍,可她一时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封以朗将一盘糊掉的番茄牛腩端出来时,看向言书雅的神情还是温柔的。
他醒来的时候,偷偷亲吻过她啦,所以现在见到,也没有太激动。
他今天将自己拾掇的很干净,灰色的圆领卫衣,宽松的家居裤子,干净的头发有些长了,看起来很蓬松柔软,他的头发每长一些,他总要迫不及待的剪掉,因为这让他看起来很像个大男孩。
现下,他放下东西,并不说话,将言书雅拉到座位里坐下,声音清朗,“欢迎封太太出院。”
言书雅的眼睛盯着他脸,紧紧的盯着。
封以朗习惯性的皱起眉毛,一只手挑起她额前的碎发,“…犯病时你就回来了。”
言书雅还是不言,清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封以朗的眼。
“我会好的,不用多想。”封以朗转动脑袋,盛出两碗汤来,一碗放在她面前。
“应该去医院瞧瞧。”她冷静下来,紧皱的秀眉重新弯起来,她两只手揪住封以朗的耳朵,“听到没,你要乖,我已经乖乖治好了腿,轮到你去治癔症。”
“我没病。”他薄唇微启,蹦出几个字。
言书雅笑,是笑他还有孩子气,“我当然知道你没病啊,你是最最聪明的封以朗!”
“言书雅,别拿我当小孩子哄。”封以朗的声音冷冷的。
“少爷,还没吃药……”一旁阿狸轻轻唤着。
言书雅秀眉微皱,瞧着阿狸拿的大瓶的药,又看着封以朗,“该吃药了,少爷。”
封以朗吞下药片,勉强看着正常些了,又道,“明天就回国内去,带上天天,我们可以环球旅行了。”
“天天还要上课。”言书雅起身来,拿起封以朗的药片看了看,经过阿狸时,阿狸轻声道,“万幸少夫人您回来了,您住院的时候,少爷一直不肯吃药。”
怪不得那么严重!
阿狸走了,佣人们都到庭院里去了,欧式建筑显得越发空旷的大房子,言书雅回身看去,封以朗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她知道癔症是时好时坏的,她要去扶他起身,他抓住她的胳膊,瞧见她白皙的胳膊上面有伤痕,眼神复杂起来,“我弄伤你了?”
“是我自己学走路不小心撞到的。”言书雅小声辩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