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少卿的话，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传到花想容耳间，却像是霹雳从云层突然炸裂她身边，震得她耳鸣。
她望着公孙少卿背对着自己的身子，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可是为何说出来的话这般让她心寒。
“你一定在想，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会三番四次的救她。”公孙少卿说着，脸上表情不变，只是语气越来越冷，眼眶中的情绪快要压制不住了。
他余光瞥向藏在树后的水红色身影，隐在广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终是垂下了眼，挡住快要泛红的眼眶，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那是因为，我想试试，在她以为她与我两情相悦的时候抛弃她，会不会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她与我一般，不怕死，却怕众叛亲离，生不如死。”
“疯子！”朝歌吼了一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不解：“公孙少卿，我与你相识多年，自认为自己了解你，可是今日才明白，你我根本不是同一路人。”
公孙少卿没有你反驳他这句话，只是勾了勾唇，一直低垂的头扬了起来，望向朝歌，似笑非笑地继续道：“今日是花想容想入我公孙家族谱的日子，不过你该知道，我接下来会怎么做。”
“你要当众给她难堪？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是她太看不清自己，以为跟我上了次床，就能成为公孙家当家主母了。”公孙少卿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身子向着朝歌倾了过去，明明是在他耳边说话，可是声音却并未放低多少：“你不知道，她在床上有多主动，就好像是……”
“公孙少卿！”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声娇喝给打断。听到这个声嘶力竭的怒吼，公孙少卿身子一顿，胸口却突然间平静了下来，就像是终于修成正果，酷刑结束一般。
他调整着脸上的表情，将眼中的沉重藏了起来，转过身来的瞬间，脸上已是被人偷听到了墙角的不悦：“你怎么来了！”
“啪……”花想容上来就直接一巴掌，却不轻不重，就像是只是想打醒他一般。她仰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向眼前的人，想透过他看不清情绪的瞳孔看到他心里去：“给你次机会，说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说啊。”
“你何必自欺欺人。”
“啪……”又是一巴掌，这一次，她语气中带上了哽咽：“说得不对，重说！”
“我不爱你。”
“你……”花想容闻言，手再一次扬了起来，却在挥过去的瞬间被公孙少卿的大手拦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道：“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花想容眼中蓄了很久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只是明明哭着，却听不见她的哭声。无声无息中，眼泪就爬满了整个脸颊，将她今天精心描绘的妆染花，唇上的胭脂也沾到了一旁。
花想容没再问公孙少卿问题，也没再说话。她就这般静静地，倔强地，与公孙少卿对视着，就如同之前他数次与她对视一般。
只是，这一次，公孙少卿连对视都觉得多余，在她望过来的下一刻，就已经撇过眸子，将视线落到了从旁边伸过来的一枝树叶上。
见此情景，花想容呵呵笑了一声，刚刚还柔弱的眼神瞬间变得桀骜：“算我花想容看错了人，不就是闹分手吗？我成全你！”
她这话说完，手一抬，指尖就握住了头顶上用来固定这繁重头饰的簪子，用力一扯，整个发髻便瞬间在她手中毁于一旦，头顶的步摇摇晃了两下，从发髻上滑落了下来，“啪”地一声落到了地上，滚了两圈后，停在了公孙少卿脚边。就像她的心，摇晃了两下，如今终于趋于平静。
花想容一身水红色衣衫随风摇曳，头顶上不束不扎，任由一头墨色的发丝披散下来，凌乱了某人的眼。
“公孙少卿，希望你对今日所为，永不后悔。”花想容吸了吸鼻子：“也希望你离了我后，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公孙少卿闻言，广袖中原本克制不住想探出去拉住花想容的手，还未扩大动作，就瞬间收了回来。
好，好，好，她的许愿，当真是，字字诛心。
胸腔中一阵压抑，公孙少卿只觉得，呼吸困难。喉咙中似乎血液似乎漫了上来，涌过喉管，冲到口腔中来，如今舌尖，满是腥甜的味道。
花想容说完这话，挺起背脊，不再看公孙少卿，脚下步子一转，人就已经向着来时的方向踏了过去。只是，才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花想容停住了步伐，转过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没有看不清自己，不过是睡了你一夜而已，你若是觉得委屈，随时恭候你过来拿银子，我花想容虽然没什么钱，但是睡你一夜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句话说完，花想容才扯了扯嘴角，最后望了站在原地，不吵也不闹，表情奇怪的公孙少卿一眼后，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朝歌望着花想容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还来不及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消化干净，人就已经向着花想容追了过去：“花花，你等等我，花花。”
原本喧闹的地方终于只只剩下公孙少卿一个人。
他单手扶住一旁的树干，口腔中已经盈满了的血液再也抑制不住地咳嗽了出来，染红了地上翠绿色的小草。
“爷，”云褚从远处跃了过来，将手中的巾帕向着公孙少卿递了过去：“爷，你不能再这般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了，爷这段时间老毛病犯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了。”
“无碍。”万古不变的回答。公孙少卿擦干净唇边染上的腥红：“死不了。”
“爷！”云褚最听不得他这般无所谓的姿态，气得跺了跺脚：“之前爷还能为了花姑娘好好调理身体，想要好好活着，如今放了她，就不想活了吗？”
云褚这话说完，成功地看见公孙少卿擦着嘴角的动作顿了顿，停了下来，目光移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