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阿城摘下眼上纱布的午后,子音带她逛过各个房间,便交代她,每逢未时,都是他与慕容明午睡的时刻,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不等。
而此时,已是未时一刻,子音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吩咐了阿城休息一下,自己也去回房午睡。
阿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这几年,除了卫庭东在身边时能安然入睡之外,她日日担惊受怕,从未好好休憩过,何处来的午睡习惯。
于是她放弃了午睡,索性起身,来到前院的方桌前坐下,抬眼看去,这才发现院中靠马厩方向,竟有一棵高大繁盛的银杏树,枝干粗壮,定是有不下几十年的光景。
先生在此地,该有多少年呢?
暖风吹过,扇叶沙沙作响,阿城忽的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独。
庭东哥哥为什么要把我托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我,是他的累赘吗……
阿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不会的阿城,这些年,他是怎么对你的,别人不清楚,你清楚。
她打起精神,站起身,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书房。
说来,她自幼最不喜欢的便是读书习字,这些年来,竟是连笔墨纸砚也识得不全。
书房内,简单朴素的红木书架上罗列着各类书籍,往里看去,是一方矮榻,想来,是阅书疲累时小憩之地,而正对房门的,是一矮桌案上面排列着文书所需。
多,而不乱。
仔细看去,阿城被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她不适的蹙眉,似是嫌恶。
她原本,便是爱干净之人。
此前,子音不仅带她看过了各个房间,同时,也带她了解了周围的环境。
在院子左侧的不远处,便有一方湖泊,周有柳荫,中有赏心亭,边有青石,可洗衣物。
所以,她二话不说,带着那一团又黑又硬的东西,来到了湖边。
这一清洗,就是许多时。
等到子音匆忙寻到她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阿城!”
阿城循声看去,子音一惊,发现眼前的小女孩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他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她的手上,拿着砚台,而周围及身上各处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黑渍,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二,但又不太确定。
“这是怎么了?”
“阿城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这块石头!”
阿城十分委屈的说着,话音刚落,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而此时,子音确定她是真的不识砚台之后,笑出了声。
慕容明听见动静找来时,正是这一哭一笑诡异的场面。
只一眼,他便明白了所有。
他低声喝住了子音的笑声,走到阿城身旁蹲下,拿出手绢为她擦拭泪痕,“阿城乖,听先生的话,流泪伤眼,可不能时常哭泣。”
这话像是种魔咒,让阿城愣得不再哭泣。
说话间,慕容明已将砚台接手,转身交给子音,而后拦腰抱起湿嗒嗒的阿城,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那物名曰砚台,写字则用之,自是白净不得。”
“城丫头一双眼眸很是灵巧,眼泪也当珍贵,日后,可别让它落于尘世。”
阿城看着慕容明溢着温柔的眸子,深深的点头。
自此,她在他身边这几年,无论何事,当真再未流泪。
他说的,她应的,从未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