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南苑了！”
阿城从马车上下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伸了个懒腰。
卫庭东看着她，却不知该应些什么。
当时一走，虽路上不停，来回竟也去了两月出头，他也知道，这两月以来，她过得其实并不快乐。
任谁知晓自己活不过十八岁，都不会欢喜。
她想去游山玩水。
她想看着她腹中胎儿长大。
她现在，非常想见慕容……不，慕言清。
“阿城……”
阿城听见他呼唤，转过身，“嗯？”
卫庭东道：“在庭东哥哥面前，你不用强撑着。”
阿城先是一愣，随后笑魇如花，道：“庭东哥哥，阿城没有在强撑。”
“人生在世，本就短暂，为何非要想着未发生的事，生生使得自己不快乐呢？”
卫庭东蹙眉，心头微微一痛。
眼前的女子，明明正值芳华，本应乐道其他，却因这命格，要承受这般痛苦，叫他怎么不心疼。
阿城继续道：“去南疆见了阿婆后，我是有些闷闷不乐，毕竟，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很多话想说，可是，那又如何？”
“与其整天愁眉苦脸，不如开开心心的，能过一天是一天，对吧？”
“况且，”阿城语气一转，低声沉闷，“无论是那场大火，还是后来的叛乱，如果不是你们，阿城……早该不在世间了，对于我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多出来的，我也不该再有奢求。”
“傻姑娘，”卫庭东抬手轻轻刮了一下阿城的鼻子，神情中满是宠溺，而后牵起阿城的手，“走吧，我们回去。”
照例隐藏行踪，撵了车马，步行入市。
南苑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商铺目不暇接，商摊多不计数。
他们一起走过繁华的街市，卖糖人的老爷爷摊前围了一堆小孩子，在买着糖人。
他们一起经过落魄的墙苑，那里空空如也，早已不见那名白发少年。
万物在变，却又一成不变。
好在，任他世事变迁，斗转星移，他此刻，陪在她身边。
未来风雨杀伐也好，一蓑烟雨也罢，他都愿陪着她，度过余生。
阿城的肚子如今越来越显怀，伴随着的是易累易睡。
等到走到云梦阁时，早已在卫庭东的怀里，睡得不省人事。
“主上。”
接到卫庭东的传信后，半夏早就在门前候着了。
卫庭东一看，半夏肩上挂着一个包袱，不远处还有一匹马，显然是要离开。
他道：“他何时到的？”
半夏回答：“主上与公主走的第二日，他便找来了云梦阁，现下在南苑客栈住下了。”
卫庭东暗自思付，第二日？
如此心急赶来，不知累死了几匹马？
有趣。
卫庭东点头，“去吧，南国之事，就交给你与文晞了。”
他与半夏有过先言，若慕容明到来，她便回南国同文晞一起掌事。
“主上，保重。”
“嗯。”
阿城打着哈欠转醒时，恰逢屋外敲门声。
“请进。”
阿城说着起身，穿过屏风，只见卫庭东手中端着东西，推门而入。
“估摸着你也该醒了，蒸了蛋羹，可有胃口来吃一些？”
卫庭东说着在桌前坐下，将蛋羹拿出。
阿城笑了笑，点头，“嗯。”
即使没有胃口，卫庭东让她吃的，她多多少少都会吃一些。
卫庭东起身，“那你先吃着，我去厨房收拾一下。”
阿城歪头，看向他，“收拾？半夏姐姐呢？”
卫庭东道：“我让她先行回南国了。”
阿城问：“南国可是有事？”
卫庭东摇头，“无事，是有人要来了，你呀，就算南国发生了什么，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阿城撅嘴，也不去反驳，哼哼两声，低头去吃蛋羹。
卫庭东看着她低眉顺眼吃蛋羹的模样，温柔一笑，转身离开。
等到阿城慢慢吞吞吃完，将碗勺放到厨房时，却发现厨房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独独不见卫庭东的人。
四处找寻，终于，在后院的立水亭找到了他。
立水亭如其名，立于水上，水便是连着莲池的水。
说来也是奇怪，这处府邸，竟是两面环水。
阿城看到卫庭东的时候，他正在一堆纸灯中，忙得焦头烂额。
“庭东哥哥，你这是？”
他被纸灯团团围住，阿城寻不得路走近，拿起一个，上面三面空空如也，只在第四面，才看见二字，上述：长生。
阿城看着这些忽然明白了，为何她房间里的屏风上，只有一个长生锁。
长生，是他对她所有的祈愿。
卫庭东听见她轻声而问，这才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纸笔，“阿城你怎的出来了？啊，这里有些乱，你先等等，我收拾一下。”
说着起身，将一盏盏灯摆好，收拾出了一个石凳，和一条路。
阿城走来他身边坐下，只见他手上大大小小划痕，再看，纸灯之中，骨架为青竹，“你的手……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卫庭东一笑，“第一次做天灯，有些手拙，无碍。”
阿城看了看周围的纸灯，道：“这些东西，叫天灯？”
卫庭东有些许惊讶，“你不识得？”
阿城摇头，“先生谷中并未有过，也未提过。”
卫庭东拿起手中刚写完字的天灯，道：“你看，它下面方有蜡烛，点燃之后，热气上涌，它便能上升于天，所以称之，天灯。”
“有祈愿上天，平安幸福之意，故又称祈愿灯。”
阿城明白的点头，伸手随意拿起一个，打量，依旧是三面空白，一面有‘长生’二字。
字体飘逸，笔走龙蛇，好看至极。
她看向周围，尽是如此一般，数一数，一共十八盏，盏盏长生。
一时之间，阿城没了动作。
她看向卫庭东，只见他自顾自的拿出了火折子，吹出火苗，将手中一盏天灯地步的蜡烛点燃，忽的看向阿城，道：“发什么愣？快过来和我一起放啊！”
阿城回神，和他一起抓着天灯，等它又上浮之意，一齐放手，天灯向天空而去。
盏盏天灯，如约好一般，飞向高空，在夜空中泛着光芒，如星如萤，星火点点，却又闪闪发光。
“阿城，这十八盏天灯，盏盏一愿，只为你平安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