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你给我挺过来！”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能闯过这一关，我便先杀了慕言清，再自缢于你坟前！”
“你说过你想吃南苑老爷爷的糖人，我给你买来了，你睁眼看看……”
“我再说一次，你若是不能醒过来，那我便让天下人同你陪葬！”
叶安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满头大汗，“原来是梦……”
梦里好像出现了名字，是什么……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叶安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衫，用火折子点燃了房内的照明烛，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本想喝下，却在低头的瞬间看见了杯中自己的倒影，是一副看了令人舒适的容颜。
这不是她自己的脸。
她原本的脸，丑陋不堪，这是她师父莫问子为她修的一张脸。
‘你此行去临渊，除了为国杀掉一人，一定要谨记，另一项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想办法去深宫处，寻得长生殿，带出里面所贡的长生诀，方可救你师兄一命。’
‘为师为何让你这副面容，等你到了临渊，见了昭旭皇帝，自然会明白。’
叶安将杯中之水饮尽，手紧紧握着背身，眉头紧锁。
师兄，阿叶一定会带回长生诀，你要等我！
这副容颜早在我见到云柒时便起了作用，云柒是昭旭国的功臣良将，他如此在意那名叫阿城的女子，看来她的身份地位，在昭旭国举足轻重。
难道是昭旭皇帝心尖之人？
可从未听说昭旭皇帝与谁有过生死之恋，并香消玉殒的……
身份高贵，年龄又与我相仿的女子……
等等，传闻昭旭皇帝极宠胞妹，连城公主早已死在兵变之中，当时年幼，面相又鲜为人知，如此推测，我这张脸，岂非是文淑皇后年轻时的脸！
师父让我冒充的人，是连城！
叶安推测出莫问子的真正用意，心神不宁间，屋顶上穿出细微的声音。
她立即警惕，双手运气，并没有直接打向屋顶，而是起身，推门而出。
转身抬头，坐在屋顶上屈着膝，只手撑着下巴的，不是别人，是文晞。
她二人两间房房顶相连，算是共用一个屋顶，同在屋檐下。
“文晞姐姐？是刚回来？还是睡不着？”
文晞低头，映着月光，看向叶安，目光不咸不淡，是她一贯的样子，可叶安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叶安心中正担心是不是自己干了什么冒犯到她了，就听见文晞忽而一笑，恢复了之前对她的样子，“我睡不着，来屋顶上吹吹风。”
还顺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上去。
叶安回之一笑，“文晞姐姐是飞上去的？”
文晞疑惑：“你不会武功？”
“不会。”
叶安回答得坦然，她确实不会武功。
文晞欲言又止：“那你之前在小巷子里……”
叶安弯眼一笑，答到：“这些年身体极差，卧病在床多时，但好歹我师承不周山莫问子，唬人的架势，我还是会一丢丢的。”
文晞摇头，起身跃下，拢了拢叶安身上的外衫，带着她跃上屋顶，安稳坐下，嗔到：“好你个叶安，竟把我也给唬住了！”
叶安耸肩，表示无辜，“我可没看出来文晞姐姐你有丝毫被我吓到的样子。”
文晞长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夜空中皎洁的圆月，“世间之事，真真假假，既已身处局中，真假，有那么重要吗？”
叶安反问：“那对于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命。”
文晞说得太快，快到叶安没听清，“嗯？”
文晞缓缓道：“我以前，遇到过一个人，她面上看去就像一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孩子，说什么干什么都像没心没肺的，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在心里嘲笑过她……”
“后来，我跟着她，一路从江城到源城，日子久了，才发现她心细如发，心地善良，嫉恶如仇，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去保一方百姓的平安。”
“她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快乐，她经历了流离失所，四处乞讨的生活，可她从来没有心存恶念，轻言放弃，好不容易，有了一身计谋，她久别的哥哥也找到了她，一路坎坷都过来了，可她，却死了……”
“人一死，便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命。”
命……吗……
叶安在心中回味着，她从有记忆起就在不周山了，师父和师兄对她不离不弃，这才让她活到了现在。
命对她来说，算什么，她不知道。
叶安淡淡道：“你怕死吗？”
文晞勾出一抹冷笑，“这些年来，征战沙场，斡旋朝廷政敌，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叶安闻言，自言自语道：“我以前，也不怕死。”
“嗯？”
显然文晞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听清。
叶安不着痕迹道：“文晞姐姐可是想家了？”
文晞收回视线，“家？我堂堂南国大将军，怎会做那些小女儿才会做的事？”
从她弃文从武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了家。
此生，为南国，为朝廷，为南疆，为大皇子。
文晞想，当初选择跟随连东庭，是对的。
因为，他凭一己之力，撑起了无主南国，稳定了乱局。
可他所做的，都是为了阿城的归来，全是在为她铺路，可她呢？
为了儿女情长，舍弃了一切。
阿城没有错，连东庭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天命难违。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一个选择接着一个选择，做下的决定，是对是错，都要自己承担。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流芳千古，赌输了，万劫不复，我文晞，扪心自问，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君王百姓，心中无愧，走到哪儿，都是家。”
叶安听着这番话，心中不觉生起了敬佩之意，她从未见过这样豪迈的女子，刚柔并济。
“文晞姐姐好胆识，叶安在此受教了。”
文晞一笑，“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很好奇，不周山处昭旭南国两国边境，你同阿柒又是如何认识的？”
“嗯？这事儿啊？”
“这就说来话长，要从我师兄救我开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