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儿……”
阿城吼出来心中舒畅多了，除了眼眶红了些，整个人力气像是被抽干之外，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父亲……”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去凤栖？”
西山君眉头紧锁，“这场夺位之战，你打算用多长时间？”
阿城看着他，认真道：“此去凤栖，三军行进，西山寨的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只怕是难事。”
“但一路上州县之官有不少都是我上任之后所提拔的寒门子弟，当是不会阻拦我们。”
“南国本就地少城少，所以我预计，我们们去凤栖的路程，应当是……”
“二十四日。”
西山君眉头皱得更深了，“二十四日是不是有点紧了，我们这般大动干戈，尉迟渊不可能没有应对之策。”
阿城冷冷一笑，“我若估的不错，南星应该带着逆鳞的人里凤栖城不到三十里地，明日，便可到达凤栖。”
“尉迟渊是顾及不了我们的。”
“况且，半夏也已经带着半虎符调到了兵力，尉迟渊这次，非死不可。”
她的声音如利剑般冰冷入耳，眼中是凶狠的杀意。
西山君看着她，觉得方才见到的那个明媚开朗的女子，仿佛不是她。
阿城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腰间的锦囊，“两日，最多两日，我们三面夹击，定能杀了尉迟渊，夺回凤栖！”
数日后，凤栖城外十里营地。
阿城正看着凤栖城的防御图若有所思。
西山寨的大军如她所料，一路几乎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凤栖城外。
明日，便是决战之期。
“帝尊，商陆已经带着一部分你逆鳞的人埋伏在了帝宫内部。”
南星风尘仆仆的走入了阿城的营帐。
阿城将手中的地图丢在桌上，轻轻点头，“好，让他们隐匿好自己的行踪，明日看你信号为准。”
“是！”
南星说着正欲退下，却被阿城叫住。
“还有一人可联络到了？”
南星抿了抿嘴，“尉迟渊似是知道此番我们来势凶猛，去哪儿都带着他，我们不敢贸然联络……”
阿城闻言眉尖微蹙，“我知道了。”
忽然却又笑了，“没想到这老家伙倒是挺怕死的，也对，毕竟好不容易有商徵这个傀儡任他摆布，再过几年他就能以各种理由成为南国之王，此刻却被我这丧家之犬威胁，胆小怕死也怪不得他。”
“他既如此信任他，我又为何不能帮他一把？”
南星看着她，只觉得，从连东庭死了之后，她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她现在的笑容，似皮笑肉不笑，冷漠至极，看上去令人心生恐惧。
“阿城你……”
“嗯？”阿城转眼看向他时，眸中好像才有了一丝暖意，“怎么了？”
南星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出这些天来心中所想，他转言道：“你一路带着西山寨的匪……咳，带着你父亲他们过来，定是多日未眠，今日你可会小憩一会儿？”
阿城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些，她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南星，明日便是我重掌南国的日子，我为了这一天，已经煎熬了许久，你让我如何安睡？”
南星垂眼，“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阿城说着又看向他，郑重道：“南星，我改变主意了。”
南星听此抬头，疑惑着对上阿城的视线。
阿城自信一笑，继续道：“通知商陆和半夏，今夜不要死守，最好让有的人能逃出去。”
南星蹙眉，“你的意思是……尉迟渊会趁夜逃走？”
阿城看着剑架上供着的长生诀和逸云剑，负手而立，“他这般怕死，想逃，那就逃吧。”
“我要让他死，都不能死在帝宫中。”
南星望着阿城的背影，欲言又止。
“是。”
终是应命，沉默离开。
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时，阿城亦转了身。
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却一言不发。
南星，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便解散逆鳞，天高海阔，你想去哪儿都行。
就是……
不要再守着我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
阿城听话回神时，就见西山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前了。
她微微颔首，“父亲。”
西山君问：“有心事？睡不着？”
阿城看着他，坦诚的点了点头。
西山君温和一笑，“出去走走？”
他们这一走，便走到了一高处。
阿城垂眼望向脚下的盈盈灯火，眼中是化不开的愁绪。
这些人的命，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哪怕面上说得多冷多狠，可她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争权夺势，杀人放火的事？
从来都是连东庭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你喜欢慕言清？”
阿城一惊，“父亲你怎么突然……”
西山君一笑，“那场流言，对你的伤害很大，这一点，连东庭同我说过了，你想跟着慕言清一起过我曾经向往的生活？”
可他却一心向着天下苍生。
阿城低头苦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个为了她可以离开明月谷，为了她扬名立万，为了她愿意牺牲掉自己的性命，看上去温柔至极的男子，却独独不愿为了她归隐山林，平淡度世。
“可他不愿。”
她曾以为，慕言清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男子，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坚定，他比谁都要明白自己的坚持。
反倒是连东庭，在别人眼中冷血无情，行事果断的他，却总是为了她而一改再改自己所做的决定。
原来，并不是面上温柔他就是温柔的人，心中细腻，才是温柔。
西山君随意的在她身边找了块地坐下，“城儿，不要只看着脚下的灯火，人间最好看的，在我看来，还是天上星辰的璀璨。”
冷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阿城昂首望向夜空，星辰满天，闪烁明亮。
她只觉心中平静了许多。
“父亲，”她在他身边坐下，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谢谢你。”
西山君眼中光芒闪耀，不知是满天星辰所映，还是因为有她在身边。
“傻孩子，父亲呀，会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