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痛苦的闭上双眼，将眼中的泪水尽数挤出。
她长呼一口气，忽然睁眼，倔强的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她将连商徵的尸身轻轻的平躺在地上，又起身将那青铜面具捡起，放在她的手上，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凤鸣殿。
“帝尊。”
南星见她出来，上前一步正欲询问连商徵如何处置，就见她像是没听见一般，没有半分停留的大步一迈，就起身飞下了台阶。
他蹙眉，觉着有些不对劲。
朝着商陆吩咐到：“你去大殿内看着二殿下，我跟着她。”
“是！”
等到南星转头再看，这偌大的帝宫之中，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糟了……只怕要出事……”
南星想了想，转而去相国府。
他到相国府时，正是人流攒动，刚进去没几步，就撞到了正和陈坚谈话的半夏。
“半夏！”
半夏闻声，转头看来，“南星？你怎么来了？我正要跟你们说，此次查抄，我们发现了……”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南星就不耐烦的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往府外走。
半夏忙回首点头，向陈坚以示歉意。
直到走出相国府，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后，南星才将她放开。
半夏看着他，眼中尽是探寻之意，“怎么了？是不是阿城出事了？！”
南星烦躁的挠了挠头，“她不见了。”
“不见了？”半夏一惊，“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
南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还是在你们前面出来的。”
“你们走了之后，就她和连商徵二人在殿内，我们在殿外守了一会儿，她就突然气势汹汹的开门出来，我吩咐了商陆看好连商徵，在看向她的时候，就已经没人了。”
“你待在她身边的时日最长，可知道她回去哪儿？”
半夏闻言，面色突然凝重起来。
“她是与二殿下谈话之后才性情突变的……”
连商徵当初背叛阿城，无非就是为了主上。
主上……
“我知道了！”
“南星，你即刻去城门询问她是不是一个人出了凤栖，如果是，那你便一路往南走……”
她只会去那一个地方。
南疆，西音谷。
阿城一路跨马而来，没日没夜，不曾有半分停歇。
她精疲力尽的下了马，跌跌撞撞的走到西音谷的裂谷之处，神情恍惚。
“卫庭东！”
“你给我出来！”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这个骗子！你到底是谁！”
“卫庭东你出来啊！你为什么不出来！”
“你是不是不敢出来！”
“你是不是不敢承认你不是连东庭！”
“你凭什么代替他来照顾我！”
南星和半夏风尘仆仆赶到此处时，就是见到阿城歇斯底里哭着喊着，像发疯了的情景。
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骂，卫庭东都没有再出来。
萤火之意是有时效的。
上次他已经将所有的不舍都一一传达给了阿城，所以这一次，哪怕她从这裂谷跳下去，死了就是死了，卫庭东不会有任何反应。
阿城叫得嗓子哑了，头发被冷风吹散了，都没有半点回音。
她绝望的哭喊着蹲下了身，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端庄威仪的女子，早已不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非要承担这些……”
“你再出来见我一次，好不好……”
如果你不是他，你又何苦趟这趟浑水呢……
此刻的阿城，就像一个被丢弃的孩子，孤苦无依，楚楚可怜。
南星和半夏对视一眼，却都没有勇气上前，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终归半夏不忍心，犹犹豫豫的上了前。
她走到阿城身边，轻轻蹲下身，递给她一块方巾。
“阿城……”
埋头的人闻唤，身形一颤，缓缓抬头看向她。
半夏这才发现她两眼红肿，脸色苍白，两眼之中，眼泪还在不断的涌出。
上一次见到她哭，是在南苑。
那一次，是为了卫庭东。
这一次，亦是为了卫庭东。
“阿城，你要听多少次才会明白……”
“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半夏这般一说，阿城一听，眉头一皱，眼中的泪水似乎更多了，大颗大颗的往下滴落。
“我不信！他怎么可能死！他怎么可能丢下我！”
“他不会丢下我的……不会的……”
她没有接过那张方巾，而是回转头，看着前方，两眼无神的喃喃念着。
半夏从来没有看过阿城这般落魄的样子，她忽然鼻尖一酸，险些也跟着落下泪来。
她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件事了？”
阿城一怔，两个眼珠木讷的看向她，似乎连眼泪都流的慢了些，她颤抖着声线，诧异道：“你知道这件事？”
半夏看着她，眉头紧锁，眸中满是担忧，她抿嘴答到：“是……”
“呵……”阿城冷笑一声，“所以，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人被瞒在鼓里，是吗？”
半夏握住她的手，“阿城你听我说……”
阿城却如烫手一般甩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忽然站起，朝着还蹲身的半夏吼到：“我是君！你是臣！你为什么要帮他瞒着我！”
“你知不知道，这样是让他去死！”
“我已经解了南国的奴籍，无论他怎么活，都不会再走他父母的老路，你们为什么还要他留在这世上最大的漩涡之中！”
半夏内疚的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埋在阴影里，“我劝过他。”
只轻飘飘的四个字，就让情绪激动的阿城突然停止了咆哮。
半夏再次抬头，望向阿城，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轻声道：“他说，除了现在骑虎难下之外，最重要的……”
“……是他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阿城眨着眼，想真切的看看半夏的表情，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她话的真假。
可她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眨眼睛，眼眶中总是能再次溢满眼泪。
而真假如何，她心如明镜。
“哈哈哈哈哈！”
她蓦地转身仰天长笑。
“卫庭东！你口口声声说不能丢下我一个！说心中只有我一个！说从此不会再离开我！”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她朝天吼完，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