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东庭抬手轻抚阿城的头,一下一下,像是给了她安定与温暖。
“刚下早朝时,神曲用飞鸟传信,她在得知此消息的第一时间,已经派逆鳞的人,接走了不悔和凌澜,此刻应该已经出了城门,朝着不周山去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不悔还在熟睡,凌澜应该会找个理由瞒着她,放心吧。”
“慕言清我已经让文晞和苍术将他带去了将军府,将军府里面都是文晞自己的心腹,你先去将军府,我安排一下帝宫里面的事,随后就到。”
阿城原本在听到不悔和慕言清都没事时,是放下了心的,可又听见他后面的安排,转眼之间心又提了起来。
“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去将军府吗?”
连东庭朝她微微一笑,温柔却又带着一丝的不舍,“阿城乖,帝宫中有许多机密的东西,不说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可好歹我也要找个地方安置。”
“放心吧,我一会儿就来。”
“南星,带着她快走!”
南星蹙眉,应声,“是!”
拉着阿城打算离开,却发现阿城根本就没有想走动的意思,转头看向她,才发现她正一眨不眨,面容严肃的看着连东庭。
“庭东哥哥,你告诉我,除了西山匪寇,除了尉迟渊,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才一出事,他就这么快的转移了不悔和凌澜,甚至连慕言清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帝宫,除非未卜先知,否则,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行动。
可谁能做到未卜先知这总事?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一切都是他所设计的!
果然,连东庭这次没有急着劝她离去,而是面容沉重的垂下了眼睫,许久才道:“之前城中的流言,对于作为女帝的你来说,伤害实在是太大了,它影响着南国的人心,我不能再放任着尉迟渊这般猖狂,西山匪寇有一部分确实是我让他们顺利过关的,尉迟渊派人去游说他们攻打凤栖也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去的……”
“我要趁着此次机会,一举歼灭西山匪寇,替你铲除尉迟渊!”
阿城一边摇着头,一边红着眼眶苦笑,“庭东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该有多么危险!”
“不行!我不能让你为我冒这个风险!”
“阿城!”
连东庭突然高声喝住她,顿时四下无声,恍惚间,都以为时间停止了。
他转言道:“你还记得两年前在南疆,我为你解了十八死结,你醒过来时,穿着大红喜服吗?”
阿城看着他,没有否认。
一想到他当初的祭祀,她连心都是疼的。
连东庭继续道:“那时苍术告诉你,是祭祀所需要……其实并不是那样的……”
“而且,长生诀的长生之法,根本就不是什么再次引寒气入体,而是以命续命。”
阿城听他这般说,像是傻了一般,口中喃喃道:“以命……续命……”
连东庭点头,“对,以他人半数之寿命,续你半数寿命,如此,你便能有命而活。”
“给你续命的人,不是我……”
“……是慕言清。”
阿城一惊,一把甩开南星的禁锢,上前抓住连东庭的手臂,“先生?!”
“怎么可能!那个时候他怎么会在南国?!”
连东庭抿嘴,低声道:“早在凌澜带着不悔来凤栖之前,逆鳞便发现他的踪迹了……”
“后来我带着你去南疆解死结,在半路上碰到了他,他得知你的境遇,自愿为你续命……”
“那时我要祭祀唤雪,并不确定能不能成功,若有一个人自愿续命,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再者,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以命换命,有何不可?我便答应了他。”
“他唯一的请求,便是给你一场成亲大礼。”
“他说在朝旭时,曾说过你是他的妻子,如果此番续命不能成功,他便跟你同生共死,但他仍是想给你一个名分,哪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阿城你知道吗,他那时决绝的眼神,是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坚定。”
“他说,他愿意救你,哪怕以性命作为赌注,他也仍愿意救你。”
“他还说,若你们能顺利续命,他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你醒来,看见红烛罗帐,告诉你是仪式需要便可,若有万一,他也终是给了你一个交代……”
“那日你醒来时,他离开不过一个时辰……”
“他一个人,为了你孤身进入南国,亦是为了你,拖着半生半死的身子离开南国。”
“阿城,尽管立场不同,可他,终究是爱你的……”
至此,阿城早就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一直以为,是他绝情,是他狠心,是他为了什么所谓的家国大义,将他们推倒了对立的局面。
后来知道真相,虽庆幸他不是故意不要孩子,但当初他丢下她离开,她的心中是不确定的。
她并不清楚慕言清到底是因为有了肌肤之亲,心中内疚才对她好,还是因为爱她才对她好。
直到连东庭将这些告诉她,她才彻彻底底的明白,慕言清不擅长说那些情爱之话,也从不说那些情爱之话,可他却一直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疼着她,护着她。
所有的人中,只有她自己,一直像一个惶惶不安的小丑一样,到处猜忌,还逼着自己恨他。
殊不知,他为了自己,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她怎么忘了,那年在迟暮山,为了她的安危,他便已经不顾自己死活,朝自己下了毒手。
是谁说他自己下手狠来着?
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当时心疼是心疼,可并不相信他所说为她死的话。
“是我错了……”
“一直都是我错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这些年来他的痛苦。
没了孩子时她痛不欲生,他又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她十八死结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却日日担惊受怕,还为她失去了半条命……
他一人回朝旭时,又是多么的辛酸……
是她太自私了!
是她从未看清过!
连东庭缓缓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