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
她年幼之时，连东庭在她身后寸步不离，不就是像个小尾巴吗？
再后来，时局动荡，大兴覆灭，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
除了小依受文淑皇后所托，奉命照顾阿城，无人敢收留她们。
只有连东庭一人，帮她们躲过追兵，留她在江城，隐姓埋名，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几年。
那几年里，身份颠倒，她终日里跟着他，成了他的小尾巴。
阿城看着怀里的小尾巴，又想起昨日里因为慕言清和他吵架，心中不觉低落几分。
他是为了她好，她是知道的。
可是、可是……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城丫头？”
阿城蓦地回神，抬眼看向慕言清，“先生？”
慕言清与之对视，在她眼中探寻良久，才开口问到：“我昨日在花园中看见的小女孩……”
“可是我们的、孩子？”
阿城听他提及此事，身形一颤，扯出一抹微笑来，“是……”
“她是我们的孩子。”
是当初你忍痛割爱不要的孩子。
是东庭一言不发保下来的孩子。
慕言清眼眶微红，问出的话中仿佛连声音都在颤抖，“她叫什么名字？”
阿城轻抚怀中已经不在挣扎的小尾巴，柔声道：“她还没有名字。”
“我只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她……”阿城说着复而抬起头，不卑不亢的与慕言清对视，眸中闪烁着光芒，“……不悔。”
望她今后在漫漫人生的道路中，无论做出怎样的抉择，都不要让自己后悔。
更希望着，自己所坚持的，所信仰的，所选择的，都不会后悔。
“人生苦短，遇见坎坷，我不望她能像你一般，迎难而上，迎刃而解，只期盼着她，无论今后选怎样的路，或不凡，或平凡，都不要也不会后悔自己曾经坐作下的决定。”
慕言清看着她灼灼目光，突然间觉得自己竟生了胆怯之意。
他开始恐惧，他开始害怕，他担心自己最后会辜负了她。
最后，他终是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阿城的头，什么都没有说。
阿城是十分开心的，自从知道当年南苑的真相之后，她一直都很开心。
与心上之人心意相通，在她看来，是最幸福的事。
“要不然，先生给不悔取个好名字？”
慕言清面不改色的眨了眨眼，“要不然？”
意外之意何尝不是在问她，这个名字这般随意？
阿城嘟了嘟嘴，“阿城不是这个意思……”
“先前不是有误会嘛……”
“都想着你我各自为政，要么不再相见，要么再见便是敌人，不悔的身份，只怕这辈子……你都不会知晓……”
“我又怎敢奢望你，去给不悔取个正经的名字？”
“可现在不一样了呀，父亲为女儿取名字，天经地义！”
慕言清看着她由哀伤转为快乐的模样，轻柔的笑了笑，道：“不用了。”
阿城一怔，“你生气了？”
慕言清宠溺的轻捏她的鼻尖，“不悔这个名字，挺好的，就叫不悔吧。”
阿城闻言，高兴得弯眼而笑。
随后开开心心的去逗她怀里快要睡着的小尾巴了。
然而昏昏欲睡的小尾巴发现自己的新主人又开始折腾它了，内心是绝望的。
甚至慕言清觉得，他的小尾巴抬着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委屈和幽怨。
慕言清见这一喜一忧，心情甚好，笑意正欲更深一些，脑海中却突然回荡起阿城的话。
‘你我各自为政，要么不再相见，要么再见便是敌人……’
再见便是敌人……
于他们来说，现在的情况，又何尝有什么改变？
慕言清忽而开口轻声唤她，“城丫头……”
“嗯？”
阿城的注意力还在怀中的小尾巴上。
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城揉拧着小尾巴，但也是放了份心在慕言清身上的，发现他没了下文，抬眼看去，却见慕言清正看着她出神。
先生在我身边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她收起情绪，天真道：“先生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慕言清回神，对着她认真道：“城丫头，你可明白，即使是现在，我们的立场……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城这一次是真的僵住了，手中摸着小尾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其实是明白的。
可是她固执的认为，只要她不去想，只要她不去提起，他们就能忘记这些，忘记两国相对，就能……
就能怎么样呢？
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先生，这五百里，你真的要替朝旭拿回去吗？”
慕言清肯定到：“是。”
阿城眉头紧锁，“哪怕是我恳求你，也不行吗？”
“你是知道的，这五百里土地，在一开始本就属于南国，只是后来迫不得已，母亲才以此示好，虽说抢回并非我所授意，但五百里国土，即使尉迟渊不抢，终有一天，我也会收回的……”
慕言清：“我知道。”
阿城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先生，你本就是南国之人，你的血液里流着的大半是我南国后裔的血，你这样做，真的就忍心吗？”
“看着诸多南国子民被迫迁出他们世代所居之土，无家可归，这样真的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慕言清沉默了。
他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孤苦无依，流离失所，他希望的，是天下统一，百姓安泰。
可他还做不到。
阿城见他沉默，以为是他有了动摇之心，又道：“先生，此生我为南国女帝，这是我没有办法改写的命运，可你有得选，不如……”
“不如你来南国好不好？”
“以你的才能，假以时日，同样是万人之上，百姓敬仰，那时，我们便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我们还能一起为南国百姓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昌盛繁华的南国，这样不好吗？”
慕言清的眉间拧成了川字，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苦口婆心楚楚可怜的求着自己，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但，他身为朝旭臣子，他自出生起就在那片土地，于他而言，那里就是他的国，他的家，他怎么能背叛他们？！
“城丫头，我的性子，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
所以即使是如此，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去劝他。
说罢，慕言清长叹一声，心中虽有不舍，却还是转身离开，只留下阿城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