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清没了言语。
为什么?
因为当时他偷偷潜入南国,只为看她一眼。
谁知后来得知她十八死结,一切都乱了套。
执政公主出行,南疆祭祀,这么大的事,尉迟渊不可能不知出行真相,更不可能不下手。
在南国有连东庭的人强势碾压,以致不能明面上翻脸,等他回了朝旭,一无多少随从,二无兵力,全靠自己在当铺中埋下的人手,才护得他一路平安到了临渊。
本以为临渊守卫森严,应是不会有事,谁知道……
悔之晚矣。
他和慕容玦之间,也有了无法避免的隔阂。
“先生?”
“先生?”
阿城见他久久未答,朝他看去,却发现他心思全然不在此处。
慕言清听她唤,才回神来,“可能是……他在临渊有探子吧……”
阿城闻言,眉头紧锁,更甚方才。
可能?
慕言清何时说过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从先生来南国,到现在,庭东哥哥态度不甚明确,也是奇怪得紧。
连东庭自她在火中自焚之后,便一直对慕言清充满了敌意。
这一点,阿城是明白的。
可他先是放过慕言清性命,后又不争不辩的让他住进了昭阳殿,这一点都不像是他能做出的让步。
如今,慕言清又这般一反常态。
看来,先生和庭东哥哥是有事瞒着我了……
慕言清见阿城像是有疑虑的模样,转回身子,一如之前,看着池中无忧无虑游水的锦鲤,轻声道:“就像两年前,在临渊迟暮山上,有北匈奸细一样……”
往昔片段闪过。
迟暮山上那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
阿城看向他的腹部,伸出的手却悬在半空,不敢向前,不愿后退,“你的伤……”
慕言清抬手,将她小小的手握在手中,柔声道:“都是小伤,早就好了,只要你平安,再多苦难,我都受得。”
阿城鼻尖泛酸,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在明月谷时,他孤身一人去兴炎帐中带她出来的场景。
她虽没有亲眼看见,但从那件遍身都是箭眼的血衣上,她能想象得到,当时他是受了多么重的伤。
可他一声不吭,怕她担心,还冷冷的躲着她,那时候,她还生了好大的气。
如今,时过境迁,他还能站在她面前,二人还是如此,便够了。
“真好。”
慕言清眉眼带笑,“嗯?”
阿城撒娇似的一把扑进他怀里,小脑袋还在怀中蹭了蹭,“阿城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先生了。”
“现在却还能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慕言清眼中笑意更甚一筹,环臂搂住阿城,下颚抵在她的青丝上,嗅着她发间清香,享受着此刻来之不易的安宁。
没个一会儿,怀中的人突然动了动,慕言清疑惑间放开了阿城。
被解放开的人儿似乎是欢喜着就朝他们身后凉亭外的草丛中跑去。
阿城看见了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甚是欣喜,全然忘了刚才还在慕言清的怀里。
得到自由后就赶紧跑到草丛中,扒开那些草,一把将那毛茸茸的东西连抓带抱强行揽进了自己怀里。
“兔子!真的是兔子!”
阿城欣喜若狂,抓着那还在晃神的兔子的两只前脚,就开始朝慕言清晃荡。
随后站起身,又抱在了自己怀里,顺着它的毛发,眼中是止不住的高兴。
阿城兴高采烈的抱着兔子朝慕言清走来时,慕言清亦向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先生你看!是兔子诶!”
“它的毛真的好舒服!你要不要摸摸看?”
“嗯……好像……有点肥?”
慕言清看她这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而眼前的女子,依旧翻来覆去的‘折磨’着这只肥嘟嘟又雪白雪白的小兔子。
“诶——先生你看,它的尾巴上那一小撮毛,是黑色的诶!”
“虽然是胖了一点儿,但是好可爱!”
“先生你知道吗,南国寒冷的日子多,我去过好多地方,都没有瞧见小兔子的!”
“话说回来,这帝宫里,怎么会有兔子?”
阿城说话间抽空抬起头,发现慕言清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眸中温润,嘴边噙笑。
她眨了眨眼,询问到:“这兔子——是先生带来的?”
闻言,慕言清依旧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不言语,可阿城已然知道了答案。
“多谢先生!”
说罢,又去逗怀中的小白兔了。
慕言清见状,忽然觉得自己还比不上一只兔子了。
“你在明月谷时,总是喜欢去山上各处找着兔子,我还记得你有此去跟山中野兔玩耍,还摔伤了手臂,就想着你该是很喜欢兔子了,便差人给你带来一只。”
阿城抬头嘻嘻一笑,复而垂首去折腾怀里的兔子了。
“那时你也是倔强,那么大一条伤口,你竟也不叫疼……”
阿城一听,他要提起她以前受伤的事,恐他自责,忙道:“那不是自小皮实惯了嘛,没事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手臂上连块疤痕都没有了……”
说的人倏的停住,听的人脸上笑意也逐渐减退,直至消失不见。
他们都知道,她身上的疤,是如何不见的。
如果不是当初她在大火之中伤得太重,血肉模糊,凌澜又怎会连着她的容貌,也一并给焕颜?
阿城抬头一看,果真慕言清面上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内疚与担忧。
她眼咕噜转了两转,哈哈道:“哎呀,没事啦,你看我比以前要好看多了,我还要好好感谢凌澜呢!”
她来时让半夏守在了附近,暗处又有逆鳞相护,于是便放心的回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更是毫不遮掩凌澜的身份。
“再说了,我当初年幼时在皇宫,经常跑到御花园后的竹林里去找兔子,结果兔子没找到,倒是碰见了好长的一条蛇,当时可是吓死我了!”
慕言清一听,忙道:“然后呢?你可有伤到?”
阿城摇着头笑了笑,“没有。”
“是庭东哥哥……”
“为了救我,他伤到了……”
半死不活……
阿城又想起那时的场景,垂下头,顺着怀中小白兔的白毛。
如果没有连东庭,她也不可能会是现在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阿城浅浅一笑,“我们就叫它……”
“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