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庭舅舅的逝世,我也很遗憾,可是,你是他所有的希望,他比任何人都望着你能好好活着,而不是像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
沈悦辞的话,如一针见血,插进了玄城的心里。
她看着手中整整齐齐的方巾,竟反常的笑出了声。
“所以,你也是他安排在这里的人,对吗?”
沈悦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是或不是,不言而喻。
玄城继而道:“你不妨一次性告诉我,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从她南国女帝之后的身份,到卫庭东为她铺平一切,再到十八死结祭祀续命,以及现在。
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事,已经太多太多了。
卫庭东瞒着她,为她做的事,也已经够多了。
一桩桩,一件件,现在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百味陈杂。
为什么当初她就不能,多看他一眼,多了解他一点。
在江城时,她还疑惑,明明他是一无所有,却还能接二连三的拿出钱财来接济,还能帮助她们摆脱向年的追捕。
原来不是他一人只手遮天,而是有人在帮他。
还是大名鼎鼎的璎珞阁。
也罢……
也罢。
她的错,太多了。
沈悦辞正色道:“在我看来,朝旭和南国,本就是一家人。”
“所以,我留在此处的目的,和你如今来此的目的,是一样的。”
一样的?
玄城闭上眼,面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惫。
“若我没有来呢?”
沈悦辞浅浅一笑,站起了身,“没来更好,就这样云游四海,也是不错的选择,我璎珞阁也省了这些麻烦。”
玄城唇边扬起一抹笑,带着嘲讽之意。
兜兜转转,她所有的决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沈悦辞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估摸了时辰,道:“药应该熬得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你要是累了,就躺下来休息一会儿,璎珞阁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
可她不知道,床上的玄城突然睁了眼,眸中尽是痛苦与哀伤。
她想起了一段话。
以前明明没有印象,现在却忽然记忆犹新。
在不周山她昏迷的那一段时间,除了卫庭东的怒吼之外,还有一个温柔带着乞求的声音。
他说,“如果你累了,就休息一下,没关系,可是,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以后,哪里有我,哪里就是你的家,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磁性,引人心神,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这个声音突破层层屏障,一直传到了玄城的心里。
依旧是卫庭东。
是放下所有骄傲与尊严,求着她醒来的卫庭东。
人生本就是一个边走边忘的旅程,好的坏的,时间久了,都会忘。
可她对于卫庭东的记忆,在他死之后,却是越来越清晰。
相念不如不念。
这世上最需要的就是后悔药,可没有的亦是后悔药。
她不能后悔,也没有资格去后悔。
玄城在璎珞阁喝了药之后,又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头已经不疼了。
沈悦辞让她喝了点儿粥,身体也暖和了许多。
玄城自己动了动,穿好外衫,刚打开房门就看着沈悦辞端着一个果盘踏进了院中。
见她出了门,沈悦辞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将果盘放下,朝玄城笑了笑,示意她过去坐下。
“过来吃些水果,有助于退热。”
玄城会意后,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安安分分的坐下。
沈悦辞见状,自己也坐在了她的旁边,正欲询问她后面的计划,转眼便看见玄城昂首看着什么。
她们的头顶上,是一棵巨大的玉兰树,还未开花,却有了一个个白色的小花苞。
方才在屋内喝粥的时候,她就有些感触。
这么多年,除了卫庭东的红豆膳粥,谁都比不上慕容玦烹饪的手艺。
而她最喜欢的,就是他做的粥。
时过境迁,他们也有许久没有见到了。
上次兴直出事,也不过是匆匆一瞥,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
可是……
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恨意。
看到了他对她和慕言清浓浓的恨意与鄙弃。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因为方棋芝的那件事,让他和他们有了再也跨不过去的坎。
她不禁感叹,死了的人,真的有很大的本事。
能让活着的人两看相厌,痛不欲生。
“我在明月谷待着的时候,院中是一棵几十载甚至上百年的银杏树……”
“春天绿意盎然,秋天黄叶纷飞,我常常和子音哥哥在树下练剑,虽说我经常偷懒耍滑,但他从未凶过我,反而是更耐心的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教我……”
“那时,先生忙时,便在书房内,不忙的时候,就会坐在树下的方桌旁,一边看着手中的竹简古籍,一边看着我俩打闹……”
玄城怀念的说着,不知不觉间,嘴角上扬,可随后,那笑容又很快消失不见。
那是一段她想回去,却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阿辞,你可有慕容玦的消息?”
沈悦辞眉尖微蹙,面露难色。
“我派人去找过,都没有他的踪迹。”
自兴直逝世之后,慕言清一人撑起整个朝旭,慕容玦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凭他们搜寻,都不见踪影。
这一点,玄城早在昨日便被云柒告知了。
所以,她才会在见到慕言清时,说出那样的话,提出自己要亲自帮他。
玄城长舒一口气,将视线下落,看向身旁的沈悦辞,认真道:“慕容玦成亲大礼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悦辞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不再有什么璎珞阁少阁主的架子,“他的成亲大礼正如别人传言一样,受了刺客袭击,致使方棋芝为救慕言清而死。”
“当时我是在场的,但是为了隐瞒我的身份,我并未出手相助。”
人尽皆知,天下第一阁的少阁主只是一位会舞文弄墨的娇娇女。
“但当时,有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