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丫头，即使没有你，这些，我也能做到！”
他说的，确实没错，只是……
玄城眼神一凌，“你能做到？”
“对，你确实能做到，可时间呢？”
“一年？三年？十年二十年？”
她拂袖转身，拿起自己的包袱，环于肩上，走向房门，与他擦肩而过。
闭眼道：“先生，且不说百姓是否等得起……”
“你问问你自己的身体，你等的起吗？”
玄城转身，看向慕言清，而慕言清早就已经转向她的方向，目光灼灼。
听及此处，眸中有了一丝犹豫。
这些年来，他事无巨细，事事亲力而为，又陪她入鼎祭天留下来病根，他自己的身体如何，他是清楚的。
可慕言清没有想到，玄城会提起这件事。
千古一帝，留名万载，然，也争朝夕。
玄城眉头一皱，神色担忧，“先生，你何时，才能考虑一下自己？”
慕言清轻轻一笑，“有你在，就是为我自己最大的考虑。”
玄城忽然会心一笑，“谢谢你。”
慕言清眉尖微蹙，“城丫头……”
他认为的玄城，从来就不会这么郑重其事的对他说谢谢。
他忽的觉得，眼前的女子，明明就在这里，可这一段短短的几步路，就像充满了叠叠迷障，隔了万水千山。
他走不过去，她也不会再走过来。
玄城轻声道：“江城的事，我都知道了。”
“明明是为了我，才做出那样的事儿，你却什么都不说。”
“战王带走我的那一次，你也是一个人，情愿自己抗下一切，都不愿让我收到半分伤害……”
“为了我能快快乐乐的生活，甚至都不会向我透露半分……”
“先生，我玄城，何德何能，能遇上你。”
慕言清听着这话，鼻尖竟有些酸酸的，他温柔一笑，“我慕言清，此生得遇你，才算是真正的活过。”
“城丫头，是你让我体会到真正的爱到底是什么，是你让我明白，原来爱上一个人，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却又是那么的容易失控。”
“我慕言清空活二十年，直到见到了你，才懂得生而为人的幸运。”
“若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在一开始就找到你，许你一生一世，许你四海为家，许你清平之乐，许你……再不入这乱世之争……”
玄城弯眼一笑，眼泪竟直直流了下来。
她就站在那儿，笑容灿烂，哭得柔情。
果然，他从来都是能看清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意愿。
可这一世，这些，都是泡影，不可成真。
慕言清没有想到玄城会这样悄无声息的就落下眼泪。
他心中一惊，面不改色，却从腰间拿出了方巾，刚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玄城便迈开步子朝他跑了过来。
慕言清看着她，站在原地温柔的张开了双臂，任由她扑进怀里，随后紧紧的抱住怀中的女子。
玄城亦是紧紧的环住他宽厚的脊背，不肯放手。
“先生……”
“阿城真的好喜欢你……”
他的怀抱温暖而又干净，带着淡淡的草药的清香，让她觉得心安而沉迷于其中。
慕言清身子一僵，随即手中抱得更紧了。
“我也爱你……”
玄城闻言，蹙眉一笑，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下。
先生，谢谢你，让我感受到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所以，我才愿意为了你，刀山火海，深入敌营。
“城丫头……”
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让玄城难以自拔。
她在他怀中，闷声回应，“嗯？”
留下来……
慕言清脑海中只有这句话。
可他却不敢说。
他怕。
他怕她再拒绝。
玄城的性子，他是了解的。
她平常做决定，都会留一些能够回转的余地，看上去可以听别人的话而有所改动，很好相处。
可一旦她为一件事，报了绝不回头的决心，哪怕是天塌下来，她都不会有半分动摇。
如今便是。
“好好照顾自己。”
玄城一怔，灵魂归位，轻轻的推开他，退出了慕言清的怀抱。
后退一步保持距离，“我会的。”
“那……我走了。”
说罢，她正欲转身，却被慕言清叫住。
“等一下。”
玄城又正身看向他，只见他左手伸起牵过了她的手，右手握拳，轻轻将一个暖暖的东西放到了她的手心。
她一看，是一片银杏。
银杏上刻着一个不起眼的‘慕’字。
这篇银杏，是用金子做的，可看上去细小的地方，还有些黑痕，有些经历过岁月之后的痕迹。
她一眼就能看出那黑痕是怎么来的，是南苑那场她亲自种下的大火烧的。
这是她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放手的东西，如今，却弃之如履。
“我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慕言清打断。
他将玄城的手握成拳，紧紧的包裹在自己手中。
“我回过清月阁，看见这三样东西，你一样都没有带走……”
“城丫头，那支白玉簪你可以不要，九幽冰蚕丝你亦可以不要，我的真心你也可以不要……”
“可是，你至少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好吗？”
玄城垂眼，看着他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他的手大而温暖，她的手小而微凉。
她贪恋这份温暖，可是……
慕言清见她不应声，又道：“城丫头，我的当铺，最多只在边塞，到了北匈，几乎就没有了，万一你在北匈遇到了危险，有慕家的当铺，能保你平安，我在朝旭，也不用日日为你提心吊胆。”
玄城依旧没有反应。
慕言清轻叹一声，放开了她的手，还未等到玄城疑惑看他，他冷冷的声音便传入了她的耳中。
“玄城，你听好。”
“朕以朝旭皇帝之名起誓，你若一日不得安全回朝，朕便一日取自己一滴鲜血，祭祀神明，祈你平安！”
玄城瞪大了眼睛，高声道：“先生！”
“你不能这么做！你现在是九五之尊，更何况，你的身体……”
“城丫头！”
慕言清喝住她，“朕是九五至尊，朕的话，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两人对峙许久，终是玄城败下阵来。
“我知道了。”
“玄城，会回来的。”
“陛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