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云……离上？”
在念禾的印象中，基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玄城点头，“对。”
“你身处朝旭，可能不知，卧云离上是南国巫术一派卓越的天才，在三国刚立的那个时代，他代表的，是恐惧，是死亡，也是胜利。”
“他精通巫术，钻研出了不少能以一当百的巫术，但他的方法大都血腥无比，损人不利己，故而被南国后世所列为禁法，但有一便有二，不少人觊觎这禁法，暗里修习，为乱世间。”
念禾蹙眉，“这样可怕的人，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人人得而诛之？”
玄城摇了摇头，“是，却也不是。”
“他的强大，让人们望而生畏，却也让有野心不怕死的人趋之若鹜。”
念禾大悟，“所以开国皇上才会在囹圄召见了卧云离上？”
玄城起身，走向窗户边，伸手打开，“横竖都是死，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反而还有生的希望。”
念禾一惊，“所以，那些将士一夜惨死，并非是开国皇上所杀，而是、而是……”
大兴的开国皇帝，因杀了这些士兵保守什么秘密，而一直遭人诟病，大兴皇室也一直避而不谈此事。
竟不想，真相是这样的。
“是卧云离上的巫术所致。”
“而在南国，他一开始被人当作怪物排挤，是因为他提出的又一禁术。”
“起死回生术。”
念禾嚯的起身，“起死回生术？！”
凤栖帝宫藏经阁密室中的《蚀骨录》，便是起死回生术中的一小部分。
这是她在凤栖查阅有关卧云离上的所有书卷之后才得以知晓的。
窗外人流不息，鱼龙混杂，阁楼之上，清风徐徐，入窗而来。
玄城闭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只有经历过死里逃生的人才会明白，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有命活着，才是最大的幸运。”
“生与死，乃世间不变之理，生死相对，如阴阳两面，人们在祈愿长生之时，也明白，这世间没有谁能逃得过死亡。”
“所以哪怕人们向往长生，却在他提出起死回生术时，说他异想天开，视他为怪物。”
玄城睁眼转身，看向念禾，淡淡一笑，“念禾，你也有想起死回生的人，不是吗？”
念禾垂眼，情绪不明。
她想复活她的母亲，她想见见她的父亲。
当遇到生死问题之时，面临检验的，其实是人心。
每个人都不想死，每个人都想活着。
为了自己能活着，那些所谓的信任又算得了什么？
她嘲讽一笑，“这果真是最考验人心的东西……”
如果这世间真有起死回生术，需要以他人性命来献祭，有人会拒绝，可有人会为了心中执念，不择手段。
起死回生术若是真的，天下必将大乱！
玄城看着念禾的反应，神情认真，却没有再做出任何表态。
她在试探她。
她必须保证，在北匈一行中，念禾和她是一条心的。
死者复生，是她的执念，亦是世上千千万万人的执念，念禾也在其中。
若真有复生之法，需违背天道，她能保证，自己在亲情利益面前仍不动心吗？
玄城能保证自己会冷静判断，但她不能替念禾保证。
窗外凉风习习，拂起她宽大的黑袍，隐隐约约露出玄城腰间两把精致华贵的长剑。
剑虽好，却终究是杀戮之器。
再华丽，也是沾过鲜血的。
“你……这样看着我做甚？”
玄城的眼神中没有杀意，也没有探寻，就像是平常一样看着念禾，却也让她心中产生了一丝畏惧之意。
“逆鳞收到消息，卧云离上很可能没有死。”
玄城的声音清浅，双眼依旧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凛若冰霜。
念禾心中咯噔一下，眼中诧异至极，卧云离上没有死的这个消息，完全盖过了逆鳞是什么这个问题。
“他没有死？！世间真的有人长生？怎么可能？！”
大兴开国至此，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卧云离上与开国皇帝是同时期的风云人物，他若不死，如今也是好几百岁了。
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能长生不死？
玄城审了审她的反应，还算正常，应是毫不知情，故而淡淡一笑，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双肩坐下。
随后自己也坐下。
“有人在这一带见过他，所以，我才会选择这条路。”
“你当真以为，我走到哪儿就是哪儿，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据我所知，北匈单于虽已到弱冠之年，却心智不全，故而政务全由左贤王打理。”
“左贤王此人心术不正，觊觎单于之位许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才犹豫着没有动手。”
“左贤王身边有左右大将，听说为一男一女，身份尊贵且神秘，至今都没有人见过他们二人真实的面容。”
“这两人在左贤王身边相助，多年来为他铲除了不少不听命于他的官员，乃是大患。”
“而且我探听到，左贤王的身边近日多了一名巫师，让他十分信任与看重。”
“能让左贤王一眼便相信和重用的人，定是非比寻常。”
“若此人真的是没有死的卧云离上，那么，我们此行，只会有更多的困难。”
玄城越说，眉间越是紧皱，眸中亦是凝重。
她突然叫住眼前的女子，“念禾，你对你父亲，到底记得多少？”
念禾原本听着她所知道的消息，心中十分沉闷。
这趟北匈之行，不仅危险重重，很可能她还没有见到她的父亲，就已经死在了途中，更不用提跟玄城一起完成任务了。
“我……”
她对她父亲知道得并不多，因为她父亲身份敏感的关系，她的母亲也没有过多的跟她提起过。
“我想起来了，母亲临终前曾给我一物，让我务必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
念禾说着从领口间由一根细绳牵引出了一块物件，取下交给玄城。
玄城接过来看了看。
这是一块用玉做的私章。
私章下面刻着四字：东君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