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城听得越多,眉间便多沉重一分。
她的心中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个不该有的猜想。
她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凌澜缓缓转身,面对她,目光深邃。
“我曾经有个名字,叫——卧云离上。”
玄城:“!!!”
卧云离上!
她只觉得气血攻心,一时之间竟剧烈咳嗽起来。
各种关于卧云离上的传言涌入脑海之中,什么已得道成仙,什么灰飞烟灭……
她的咳嗽牵扯着心上的伤口,疼得撕心裂肺,眼中有了泪花,可她倔强的强忍着不允它落下。
“你看看你,火气不要那么大,对身体不好的。”
面前的男子反倒是轻轻松松的说着风凉话。
玄城缓了缓疼痛,怒目而视,“不悔呢!慕言清呢!还有原本的凌澜去哪里了!”
“你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得到我的指尖血来证实你的长生不老之术吗?”
“有什么冲我来,不准伤害他们!”
“咳咳咳!”
玄城因为情绪激动,呼吸不顺的又咳嗽了几声,正欲起身想要拔在床边的长生诀,却被凌澜制止,并点了穴位,按回了床榻上。
面对着她的一声声质问,凌澜的眸中似乎有些暗淡。
他替她盖好锦被,直起身子,喃喃道:“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玄城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眸中的失落之意一闪而过,凌澜看向她时,眸中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情绪。
“玄城,你该明白,以我对巫术的造诣,要是想让他们死,那他们绝对活不过今天。”
“但我想要你活,你便不会死。”
玄城一怔,恍惚间想起了她被‘卫庭东’一剑穿心时的场景。
他让慕言清给她吃了一颗药丸。
拔出匕首之后,不可避免的大出血,玄城虽然意识模糊,但自己的身体,她还是有感觉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但她知道,若不是那颗药丸,她只怕熬不过那一关。
况且凌澜这些年来,无论是对于她还是不悔甚至是南国都是尽心尽力……
想及此处,哪怕将她逼到这个地步的人是他,可她却恨不起来。
她没有说话,凌澜继续道:“不悔还是由半夏带着,你大可放心。”
“你那日大出血,慕言清匀了点血给你,又日夜不停的守着,我天亮了我才逼着他去歇下,哦,你喝的药,是他配的。”
“至于凌澜……”
他正了身,认真道:“我就是凌氏皇族养子,凌澜。”
听了他耐心的解释,玄城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他的话不知真假,但他愿意解释,说明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你说你要长生不老?”玄城脑中清醒过来,开始梳理一切问题的起源,“可你现在不就是已经长生不老了吗?”
卧云离上乃是三国鼎立之初时的风云人物,距今已是几百年之久,他能活到现在,还不算长生?
凌澜笑了笑,开始打量起自己的这副躯体来,看得着实怪异。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没有人可以真正长生,我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我想证明,我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起死回生之术是真是存在的!”
“玄城,只有你才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凌澜突然一反常态的扑上来,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双臂,像是走火入魔一般。
他探索起死回生术已经几百年了。
这几百年来,他受过排挤,听过质疑,甚至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得而诛之。
但他心中总有一份执念,起死回生术是一定有的!
玄城第一次见到这样发疯似的凌澜,饶是惊恐,但无奈身上穴道被封,动弹不得。
“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一份执念?”
“不是执念!”他一把放开她,玄城冷不防的砸到床榻上,虽然不硬,但扯到了伤口,还是生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信仰!”
“人类是如此的俗气,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不知道我所做的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他们诋毁我,质疑我,那又如何!”
“我更是要证明给他们看!这些人类,不过是我任意把玩的棋子!”
玄城看着眼前慷慨激昂的男子,说着他口中的宏伟大业,可她的背后却是有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这个人,活了几百年,是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子。
从前那个有点傲娇又生性善良,温柔细致的男子和如今眼前杀人无数,口出狂言的男子。
到底哪个才是他?
他猛地看向她,目光灼灼,“玄城,你是理解我的,对不对?”
理解……
起死回生术……
玄城的脑海中蓦地混乱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操控的,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帮助他,那卫庭东的死……
她不敢往下想。
他抓住了她的软肋,亦是她唯一的执念。
玄城看着他,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我问你,卫庭东的死,与你有没有干系?”
凌澜看了她许久,忽然一笑,转移了视线,“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玄城,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她要复活卫庭东,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有这个念头在,他们就是同路人。
玄城绝望般的闭眼,身上的戾气逐渐散去,她妥协了。
只要卫庭东还能活着,她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被千夫所指,万劫不复。
“你之前取我一滴指尖血,就是为了那具傀儡?”
凌澜见她冷静下来,有了谈论的倾向,伸手解了她身上的穴道,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我机缘巧合下发现慕容玦是个修习巫术的好苗子,便收了他为徒,教他起死回生之术。”
“只可惜……”
玄城:“可惜什么?”
“他的尸身被你藏匿在山洞中冰封起来,我若强行破术,你必然有所察觉。”
“没有本体,更没有灵魂,傀儡永远都是傀儡。”
果然,那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傀儡!
她的庭东哥哥,怎么可能任人摆布!
可她还是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