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是什么？”
玄城从内衫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是当初在那片密林之中凌澜的父亲给她的。
只要是对卫庭东复生有一线生机的东西，她都贴身保存，视若生命。
凌澜接过她手中花纹怪异却又精贵的小瓷瓶，打开嗅了嗅，眸中深邃。
玄城见他神情有些怪异，正欲开口，却被他抢先一步。
“明日子时，血月当空，纳特龙湖会出现在北匈皇城东北方向一百里之地，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说罢，他将药瓶丢回玄城手中，转身离去。
“收好它，若你真能活着回来，此药，必有大用。”
玄城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小药瓶，眼神一沉，将之紧紧握住。
明日，她一定要通过纳特龙湖，渡过冥河，前往冥界！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玄城避开伤口，小心翼翼的披了件外衫坐起身，清了清嗓子道：“进！”
门被推开，来的人是这北匈之主，达奚壹南。
“壹南？”
直到看见他，玄城恍惚之间才想起他没有询问夹谷誉和慕容玦的情况。
她想问，却又无从开口。
那日他的成亲大殿之上，她毫不犹豫的将长生诀刺向他时，给了他一个眼神，并耳语让他假意重伤，而她将早就准备好的动物血包刺破，造成了众人所看见的那一幕。
为了让夹谷誉看不出端倪，玄城和念禾瞒过了所有人。
她们将身份换回来的事，除了她们二人，世间再无人知晓。
就连慕言清，她都瞒过了。
换一句话来说，这些日子，陪在壹南身边的人，是念禾，是玉衡，是他亲自封的和硕郡主。
不是玄城。
显然壹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进入房间之后，只是看着她，亦不知如何开口。
玄城垂眼，淡淡一笑，“对不起……我骗了你……”
“当时的情况，为了除掉夹谷誉，也是迫不得已……”
壹南看着她垂眸道歉的模样，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怪不得‘她’来了皇宫之后，性子变得沉静了许多……
怪不得让‘她’骑马之时，犹豫不决……
怪不得‘她’会让他抱着‘她’飞上屋顶……
他本以为是为了计划收敛了性子，或者是也有一点点喜欢上他了……
原来，那个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不是她！
从来都不是！
自从那夜慕言清表明身份之后，又见到他对受伤的她的种种，终于明白，他们之间，有一种不经意的契合感。
他们了解彼此，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有默契的。
那是经过时间的沉淀与两心相同才有的举动。
是他们对彼此深深的爱意。
透过双眸中，直达心扉，爱得深沉。
慕言清和凌澜赶到后不出片刻，他便到了，只是一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气定神闲，“这些，我都能理解。”
“若不是你，北匈现在也不能免除这一场杀伐。”
玄城抬眼看向他，“夹谷誉怎么样了？还有……子音哥哥……”
提起这件事，壹南的眸子暗淡了些。
他蹙眉道：“夹谷誉死了。”
“慕容玦走了。”
那夜玄城重伤昏迷之后，众人陆陆续续赶到。
夹谷誉见大势已去，仰天长啸，带着一身傲骨，拔剑自刎。
可念禾却像疯了一般扑向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夹谷誉涕泗横流。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只有当事两人明白。
骨肉至亲，怎能不痛？
念禾的母亲凝霜临死之际曾对她说过，她这一生，爱了一人，负了一人，可她的身子也只有一人碰过。
当初，夹谷誉对她万般好，但她却心属为人正直的夹谷查，后来夹谷誉囚禁她，玷污她，她恨过他，却也明白是自己负了他。
于是，她在族中长老的帮助下逃离了北匈，来到朝旭生活。
到了朝旭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已有了身孕。
再后来，她等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也无从知道。
可念禾明白一件事，夹谷誉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个乱世，以命为赌注，胜者为王，败者殒命。
他本就是逆天而行，以官宦之力想夺取王位，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哪怕他知道念禾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和凝霜的玉衡，可他也不能认她。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亦不能回头。
唯一的希望，便是她能好好的活着。
纵使相见不相认，也总好过她日后受人诟病得好。
夹谷誉最后躺在念禾的怀里，永远合上了双眼，眼角有一滴泪，嘴角却是带着笑容，走得安详。
赵燕已被干戈和司空破就地诛杀。
慕容玦醒悟之时，凌澜和慕言清已经开始对玄城进行治疗。
他亲手废了自己一身的巫术，元气大伤，跪拜凌澜和慕言清之后，颓废的离开了这里，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成了医者，治病救人，分文不取。
有人说，他成了侠客，行侠仗义。
有人说，他剃去青丝，常伴青灯古佛。
也有人说，他隐居于山中，孤独终老……
众说纷纭，这都是后话了。
玄城听到这个结果之后，面色凝重。
夹谷誉身死，从此，念禾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是孑然一生了。
“壹南。”
壹南同样是玲珑心，当夜在场的人看着那样的场景，心里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但他下令，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你说。”
玄城淡淡问到：“你对念禾……有感情吗？”
壹南一怔，瞥开视线，看向了别处，没有作声。
玄城继续道：“你心里清楚的，哪怕是我用了障眼法，让念禾的身上有了我的气味，可你知道她与我有别。”
“这些日子陪伴在你身边，陪你笑，伴你愁，抚平你不安的人……”
“不是我，都是念禾。”
这些话，即使玄城不说，壹南心里也如明镜。
两人性格相差甚多，玄城能瞒天过海，可念禾做不到。
他不知道。
不知道现在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念禾。
更不知道自己心上的女子究竟是谁。
玄城轻声道：“壹南，她现在是你明媒正娶的阏氏。”
她的声音虽小，进入他的心里，却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