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
突如其来的汽车鸣笛声炸开,祁深从纷乱的思考中惊醒。
他看见远处有辆黑色轿车发动,已经移出了停车线,横亘在通道间,好像被什么挡住了去路。
那小车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
“大晚上的找死啊!”是个中年男人,怒火正盛地对简舒吼道。
简舒惊魂未定,她的确是急于找人,但也未到慌不择路的地步。明明是这辆车的司机完全不看后视镜,在停车场里漂移出车位,这才险些造成事故。
不过眼下简舒赶路,不和他争辩,低头认错:“不好意思,我……”
祁深将视线收回来,他只以为是乱窜的动物,并未看到车的那头。
原本就以“放弃修复”的理由说服了心中那片尘封的废墟,依旧是低估了简舒对自己的影响力,和物理对于自己,完全不一样。
无论顺利与否,他可以保持平常心对待研究,但简舒是活生生的人,还是蛮不讲理闯进祁深心里的人。她的一点点反应,祁深的心就加倍地回应,以至于受到巨大影响,那片废墟也日愈渴望被修复。
简舒只是表现出一点疏远,一点抗拒,痛苦的分量就难以忍受,渴望也不由分说要破土而出。总有一天,感情再也遏制不住,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自己会遵守承诺远离她的生活么。
祁深拧动车钥匙,发动了车。
只是为了能多在她身边待一会儿,情绪完全打败了理智,能叫他说出车坏了的谎言。如果他真的无比在乎她,不应该没有犹豫地听她的话,继而离开么。
祁深挂上起步档,熟练地倒车,拐弯,朝停车场出口缓慢驶去。
此时的祁深困惑非常,他第一次体会到,感情竟是如此复杂的事情。想靠近又要远离,一旦得到靠近的机会,又想听她说话;听到她的声音,便想拥抱她;真的拥抱到了,又感觉不到满足,只感觉心在空中飘飞,落不到实处。
由于祁深的心飘忽不定,导致他无法专注,也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有个小小的身影追在车后,还喊着什么。
好不容易,那个嘴里骂骂咧咧的小车司机终于放过简舒,让她过去。
简舒冲下楼就是朝着停车场去的,她猜祁深应该在取车,说什么车坏了的鬼话鬼都不信。她也没个手机或者祁深的联系方式,只头脑发热地跑下去。
没想到还真让她给找到了,虽然在黑色小车让行的一瞬间,简舒眼睁睁就看见了那辆拉风的迷彩悍马的车屁股正在远去。
“喂——祁深!等……”
于是乎,简舒蹬着毛茸茸的家居拖鞋开始追起了车。
而天不助她,停车场出入口原本的一杆一车,因为祁深的悍马太过扎眼,门卫老早就看见了,提前给车拉高了杆。悍马不用停顿,畅通无阻地行驶到了街上。
简舒双目圆瞪,眼前又闪过702那毫无声息的情景,心下一横,也跟着追出街道。
门卫一愣:“刚刚,是不是有只熊猫跑过去了?”
呼呼呼。
夜风凉爽,朝着简舒的脸急速袭来,就带着点刺骨的冷意。
她死死盯着悍马车屁股的尾灯,却只能一边喘息追逐一边痛恨渐渐拉开的距离。要不是这附近限速,估计简舒连尾灯都看不见了。
一滴汗水无法避免地地进了眼里,简舒忍着刺痛,看那模糊的目标就要消失不见。
她也真是傻透了,竟然穿着睡衣在街上狂奔,还是为了追车。
明明以后再问也可以,以后再见也可以,但简舒现在就跟拧紧了的轴,她根本忍受不了那个显示着不正常的702,更别说独自在里面,想象着祁深可能过得极其糟糕而安眠。
“开什么玩笑。”简舒愤愤然,她字不成句,自言自语道,“你过得再烂,也不要摆给我看啊——祁深!!!”
她忽然拉高音调,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朝着悍马渐行渐远的方向大喊道——
“祁深!!你——混——蛋——”
也许是这一大喊透支了简舒大部分体力,她追到桥上,那悍马也渐渐和车流汇合,看不真切。
她上气不接下气,一步一步放慢速度,最后变成扶着栏杆走在桥上。
“呼——哈,烦,烦死了。”简舒弯着腰喘气,“到底,怎么回事。这家伙,到底,还搞不搞研究。明明,明明我就是为了……为了让你不受影响,去当你的教授啊。烦死了!到底懂不懂!”
“虽然,也有,受不了没有回应的感情这种可笑理由。”简舒直不起腰,她终于停了下来,在这个嘈杂的立交桥上,反正又没有人听到,“老缠着你,不是很讨嫌吗。终于没人烦你了,为什么,变成这样。”
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到底是怎样,我成了毁掉你前途的存在吗,我到底在干什么……”
简舒盯着地面,她想看看地面有多脏,也想坐在这里当个乞丐,毕竟她的勇气已经用光了,再没脸穿着睡衣,若无其事地走回去。可是,有水滴砸在了地上,一滴,两滴。
什么啊,下雨了吗。
下雨的话,连这个桥上也不能呆。
真是可怜。
简舒伸手去抹一直往下掉的眼泪,她知道没有下雨,可是,也没有办法让眼睛放晴。
这种在路上就哭起来的桥段,失去父亲的那天就够了。
也许只有30秒,也许过了3分钟,还没有等简舒蹲在地上把眼泪流干净,眼前一黑。一件外套轻轻地罩在简舒头上,将她的上半身完全遮挡起来。
简舒愣神,她假装肚子疼其实却是在哭的把戏被谁识破了吗。
祁深站在缩成小小一团的简舒旁,将外套脱了手,声音还带着冷冽的颤动。
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