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街道嘈杂喧嚣,简舒又被埋在在那干燥而温暖的衣服里,却对祁深的声音清晰可辨。
她懵了秒,神迹般地止住眼泪。
最先想起的竟然是祁深是个洁癖怪,她讷讷道:“没有纸巾吗,眼泪鼻涕都擦你衣服上了。”
“没关系。”祁深语气沉沉,“是我……”
简舒掀开盖在头上的黑色外套,露出两个红彤彤的眼睛,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喂,你可别误会什么。我呢,大概是老了,到了成为阿姨的年纪,看个韩剧都能感动哭,和你没什么关系。”
听简舒打诨插科,祁深的表情也不见放松,只细细看简舒的红肿的眼睛,不语。
简舒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样子,又拎起外套擦了下鼻涕,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反正以后洗干净再还他好了。她问:“你,怎么回……呃,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要去找锁匠吗。”
祁深想起刚刚接到小花停车场看门大哥的电话,庆幸自己在小花的这段日子里,与物业门卫邻居等大致混熟,否则,在那样川流不息的街景里,他根本无法注意到简舒在追着车。
他出奇地捕捉到简舒是在“挽回颜面”,虽然祁深并不理解其中缘由。他捡了个大的方面回答:“因为担心,所以掉头了。”
“哦……”到此,简舒的糟糕情绪不知为何,随着祁深的出现,早已不知所踪。
“到车上。”祁深本想伸出手去拉简舒,想到什么,又规矩地插到牛仔裤口袋里。转身走在前面,“先回去。”
简舒看了看四周,有不少行人都注意到了她这只可怜兮兮的熊猫,正假装站在桥上看风景其实是看戏。
她只好暂且压下心中迫不及待要问的疑虑,紧跟着祁深,恨不得缩成一粒尘埃。
祁深再一次把简舒送到了702门口,路上两人却像各怀心思,默契地不发一语。
“有钥匙么。”祁深先问。
“哦哦,有。”简舒跟刚回过神似的,笨拙地捏了捏手里的钥匙,又没有动作了。
祁深提道:“不进门么。”
“那个……”简舒盯着手上外套的褶皱,“衣服,不好意思,弄脏了。”
“嗯。”祁深应了声。
“这种,看起来就很贵的衣服,我不会洗。”
“不用。”
简舒心想,祁深怎么看上去很受伤的样子,不管了。她一鼓作气说下去:“你平时都是自己洗的吧,怎么,嫌弃这衣服了,要扔了吗?”
“不是……”祁深不知简舒为何要说到这个问题。
接下来简舒的话就使他更为吃惊,简舒背过身对着门,利索地打开:“那今晚麻烦你传授给我,洗夹克的技巧了。”
祁深看着简舒走进依旧蒙着防尘布的客厅,抱着自己的外套,自由的样子,感受到一股暖流涌进心田。702原本死寂的空气都变得新鲜起来。
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依旧打开的门和简舒话里的意义。对于一直与冰冷的拒绝、干涸的回忆相处的祁深,无疑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祁深将在身后的门关上时,简舒已经在浴室开始干活了。
简舒听闻脚步声,撑着膝盖站起来。她刚刚把夹克放进混合洗衣液的水里浸泡,转头邀功道:“我已经泡好了,大概浸个10分钟,会比较好洗。”
“嗯,谢谢。”祁深把皮类衣料不能大面积浸水的常识抛到脑后,也不看在盆里开始发皱的外套,温和道谢。
浴室本就狭小,祁深一靠近,小小空间里顿时充满了他的气息,简舒不着痕迹地往外走:“那我还得谢你收留我呢,衣服先放这吧,我收拾下沙发。”
祁深闻言,又跟在简舒后头:“我做。”
简舒也不理他,一把掀了防尘布。咳咳咳,结果却捂着鼻子呛了一口灰尘。
祁深见状,忍下想去轻拍她后背的动作,只捡起掉在地上的防尘布,大手一挥一撑,再迅速叠好。很快,客厅的家具都显出了全貌,看着跟新房一样。
祁深将几块叠好的布收进柜子里,确定已经基本无尘,这才走近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盒未开封的牛奶过来。
反观简舒,过程中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坐在软软的布艺沙发上干坐着,仿佛她才是屋子的主人。祁深的动作行云流水,见者赏心悦目。简舒不由想起来,以前在美国,她见祁深凡事亲力亲为,尤其熟练,虽然谈吐气质不一般,但吃穿用度都没什么特别,还真以为他是个单纯求学的穷学生。
没想到啊,回国后才猛然发现,祁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富二代。什么衣服不是名牌没有标签,是因为祁深的衣服从正装到裤衩全是私人定制。什么花钱节俭不浪费,恐怕也是因为祁深的人生完全没把金钱放在心上。
简舒胡思乱想之际,祁深将一杯牛奶递到眼前:“事发突然,都忘记问你吃过饭了么。”
“吃了。”简舒无精打采地接过杯子,漫不经心问,“你呢。”
“嗯……本给你做的放701,看来会放坏。”祁深认真道,“明天我再收。”
说到这个吃饭问题,简舒差点一拍大腿,她问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祁深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什么。”
他不由得担忧,是否简舒发现了端倪。他的头脑转得飞快,试图找出露馅后的一众应对方案,以免连在简舒身边的机会都会失去。
简舒开门见山,发表意见:“你现在大概像个司机或者厨子。当然,你的生活是自由。但你这样的生活,可能和我有关,这让我无法置之不理。”
祁深静静听完,手上的力度慢慢松懈。
简舒不等他的说法,又接着道:“祁深,我以为研究物理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你最想做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因为我,导致你现在的生活,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