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舒怔了怔,她象是不太相信刚刚那句话是祁深说的,秀气的眉毛也拧起来。
祁深偏过头看了看她,又是沉默地收回视线,擦过简舒身侧,回到了客厅。
他抽了几张纸巾,慢慢地,细细地擦着手上的水珠。手指果然纤瘦修长,又骨节分明。因为淋了冷水,血液流动缓慢,这时又显出几分苍白,还带着力度。
简舒脸色不太好看,却抿着嘴唇,什么也不肯说。
两人中间隔着几米远,这般僵持了片刻,直到祁深将手擦干。
祁深又恢复成平常的样子,说:“去平安街,有你喜欢的火锅,不远。吃了饭,我帮你准备行李,好么。”
其实祁深早在两天前就定了安和斋的位子。安和斋是一家老餐馆了,从民国时期就打响了牌子,渐渐发展成私人定制类特色服务餐饮馆,并且是会员制。祁深刚回国,这些馆子都不太了解,特地问了祁湛,觉着简舒会喜欢,才定下来。
不过,计划发生了变化。祁深花了一点时间,在脑海里筛选过半径十千米的地图,又说出了平安小吃街的提议。
祁深虽然问了好吗,但简舒却从他的话中却听出了毋庸置疑的语气。她提着一口气,吐出不高兴的话:“不去,你走吧。”
祁深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拒绝,又顾自说下去:“你定。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简舒梗着脖子叫板。
祁深看了她片刻,眼里明明灭灭,像有火焰在疯狂跳动,他沉声道:“原因。”
“因为我跟别人吃饭很高兴,我不喜欢跟你吃饭。”简舒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开始僵硬,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你不是知道吗?”
“好,我知道。”祁深将目光从简舒气得涨红的脸上移开。
简舒见他就快接受现实,挪了挪僵硬的腿脚,想要开门把他请出去。
她稍微动了动,祁深的话又将她钉在原地。
他说:“我不准。”
“什么?”简舒没听清,只听到祁深的声音尤为沉闷用力,象是含着怒气,一下就让简舒忘记了动作。
祁深刚说出口,他的心就开始砰砰乱跳,象是一句藏了太久的话终于说出来般,其他的隐秘情绪瞬间化成猛兽在头脑里叫嚣撕咬着。
他根本不敢看简舒,不敢露出自己的眼睛。他怕内心的笼子就要被它们破开,从他的眼神里冲出去,咬死简舒,也咬死他自己。
他想说,我不准,你到别人身边去。
想说,也不准你说不喜欢,你必须,一直,只看着我。
想说,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没有别人。
“简舒。”祁深看也不看简舒,只垂着眼眸,叫她的名字。
简舒最见不得他这样子,仿佛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就能把人溺毙。她突然抢着说:“临时有事,是我的问题。我只是找你商量啊,你那样说话,很让人生气。”
祁深默不作声。
“而且我也不知道明天就要出发。”简舒又说,“也不是故意不做准备的。”
出发两个字,象是叫醒了祁深。
他插话道:“我不想你去。”我不准,换成了我不想。
“你说什么?”简舒被打断,没反应过来。
“我不愿意。”祁深这时终于抬眼,看进简舒透亮的眼睛里,“不要走。”
“走?”简舒好笑道,“我走哪去,我就是去工作,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骗我。”祁深突兀地,固执地说道。
“你说,要考虑我们的感情。”祁深缓了缓语气,声音又沉了回去,“也要教我,如何维持感情。我知道,都是谎言。”
简舒心头一震。
祁深的眼眸黑得深不见底,象是光也照不进去:“我知道,爱我时的你是如何的。也知道。”他顿了顿,“不爱我时,你是如何的。可是你愿意骗我开心,我就真的会开心。”
“我不要你爱我。”祁深低声道,“我要你不离开我,好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简舒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多虑了,我真的是去好好工作。没有想别的事情,暂时也没想过,完全分开。”
“不是这样。”祁深道,“你离我太远,就会被别人抢走。”
不知为何,简舒听了祁深的话,一种危机感从她的背后攀升上来,她甚至对祁深生出了无法控制的,隐隐的恐惧,却不知这恐惧从何而来。
“你是说秦嘉?”简舒稳住心神,劝解道,“他只是我高中同学,我们7年没见了,普通地吃个饭而已。”
祁深现在的状态,听到旁的名字,都觉得胸口沉闷。他又不看简舒了,象是忍受着什么:“可是以后,你们每天都会见。”
简舒见他油盐不进,故意放了狠话:“你不要无理取闹。这个剧本,我写了几个月,也签了合同,你是要我违约吗。”
她越说,越觉得有底气:“你工作上的事,我从来没有过问。可是你呢,却为了无中生有的事情想要阻挠我。”
“我没有。”祁深放重了声音。
良久,他看向简舒,又开口,“我只想要一个保证,你说,我就信了。”
“保证什么?”
祁深认真道:“我不在,你不能单独和他出去吃饭,别人也不行。不能和别人出去,我不放心。每一天,我们都要联系。”
简舒:???
她都要气笑了:“我不。”
“简舒。”他又叫了她。
“凭什么我要做这些保证,我的人身自由还要被你限制吗?”
“我不放心。”
“你这样,我才不放心!”简舒说得激动,都有些喘,“祁深,你以前不这样。你为什么要变得这样不可理喻。”
“你不保证。”祁深又说,“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好么。”
“你是不是疯了?”
“是。”祁深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如果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他没有说下去,哪怕是想一想,痛苦就无法承受。
简舒被气得要哭,要不是祁深人还算单纯,简舒现在就能报警把他给抓起来。她又着急又生气,不知道如何是好。哪怕骗骗他,做个保证——做个屁啊。
简舒黑着脸赶人:“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否则,我会比你先疯掉。”
祁深默了片刻,打量着简舒,看着看着,像是也感受到心疼。他掩饰着失落,淡淡说了句:“等一下。”又不知从哪个口袋,摸出一个盒子,走上前,递给简舒。
“什么。”简舒冷冷问。
“礼物。”祁深答了,本来是要吃饭以后给的。
“……”简舒兴致不高,也没去接。
“是手表。”祁深却自己说了,他声音慢慢地,带着诚意,“我做的,表带是买的。你戴给我看看好么,我就走了。”
简舒一会儿觉得他可恨,这下又觉得他可怜兮兮,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也觉得吵架站的腿酸,如果收下祁深就能走的话,她还是拿过盒子打开了。
是一块儿方形的石英表,腕带是皮质的,不是特别小,有周几的数字。
祁深见她收了,这才说:“这只表,叫阿拉丁。”
简舒不解看他,阿拉丁神灯?
祁深接着道:“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对着手表叫我,我就会出现。”
简舒对着手表,乐呵呵地笑:“什么时候装定位和监听器这么光明正大了?”
被识破的祁深低头不语。
简舒啪地一声将盒子盖紧,扔到祁深手上,气呼呼地锤了祁深一拳。她觉得手痛,又把祁深往外推,憋红着脸,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祁深不知道是理亏,还是因为简舒没收而更加失落无力,由着简舒把他推出门外。
“对……”
“砰!”
门就在他面前震天响般摔上了,也切断了他挽回的机会。
简舒赶完人,带着气,一阵风似的回了卧室。她开始发挥出洪荒之力,火速把衣物等一股脑扔进箱子里,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个让人生气的鬼地方。
直到简舒总算盖上了快涨破的行李箱,她抹了抹脸上的汗,才发现窗外的夜色已经降临了。黑漆漆的,如同她此时的心情。
简舒叹了口气,想去外面接点水喝,不打算吃饭了。
她走出卧室,一晃眼,看见了靠近门的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片纸张。
简舒觉得奇怪,走过去捡起来了。
这张纸上竟然列出了一系列清单,连外套内衣都写清楚要准备几套,还有加湿器和防干燥的护手霜等她想都没想到的细节物品。
简舒看得脸红,她认得这字迹,知道这是从下面门缝里塞进来的。最后的留言是
“我记得你所有的物品,其他明早送到。
记得吃饭,不要生气。
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