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舒那天晚上没睡踏实，起了个早。
她之前是真没想到，剧组能在周六出发，好歹等个周一吧。可又一想，拍影视剧又不是集体上班，顾及什么双休日。真忙起来怕是几个月没有假期。
简舒快速把自己打理一遍，又挑了便于活动的衣服穿上，完全不讲究头面，更不用说特意打扮。她一边儿来来回回准备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打算着：
去甘肃敦煌，还真要抱着工作和学习态度，哪怕就是能抽出时间玩一玩，也算是抓紧机会积累阅历和写作素材。如此一来，仅剩的那点出远门的兴奋，都快要消失殆尽。
简舒最后看了看时间，9点45分。打车到乐娱，离集合时间绰绰有余。
她拽着大号的旅行箱，滚轮摩擦着地板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打开了门。
门外，祁深提着一个小型储物箱，和一老字号小笼包的袋子，定定地看着她。
简舒：“……”
“先吃早饭。”祁深淡淡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门外，极其自然地打量着简舒。他又说：“箱子沉么，带这么多？”
明明昨天才大吵一架，今天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简舒自认为做不到祁深这样云淡风轻，但她有事在身，也不想过多计较，挑了话回他：“要出去，不吃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
祁深反而逼身上前，进了屋。
简舒箱子拽到一半，蹙着眉看他摆好那家老字号的外带食盒。“我要走了，你……你让我关门。”
“嗯。”祁深神色如常，“吃完再走，还有缺的。”他指了指带来的储物盒，“我替你装进箱子里，你吃饭，再送你。”
简舒见他昨天今天的话，比之前要多上很多。虽然还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话里话外却透着关心，当然还有不容置疑的坚持。
她败下阵来，把行李箱一撂，坐回了沙发，又端起丰盛的早餐狼吞虎咽。心想，早吃完早安生，早摆脱，早出发。
祁深见她乖乖的，整个人的低气压也淡了些许。他放平那个最大号的行李箱，就要打开。
“喂，你怎么能乱动女孩子的东西。”简舒嘴里含着包子，腮帮子鼓起一半，口齿不清地抗议道。
“我不放心。”祁深只平淡地回了一句，没有听简舒的，利落地打开了开关。
简舒：“……”
果然，祁深看着眼前混乱的，毫无整齐可言的箱子内部，就知道简舒自己收拾的结果就是把衣服团成一团，什么东西往里塞得下就完成了。
这么神经大条的女孩子，祁深却觉得特别。祁深在这类问题上，从不要求简舒要做得好，他知道简舒平时不爱出门，也更乐得她不出门，动手能力弱，自己可以亲手帮她。
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开始进行二次整理。
简舒咽下一口蟹黄包，又拿着豆浆，边喝边靠近，看祁深有条不紊地替自己善后。她的不好意思早就被祁深的不动声色给安抚了，只能顺其自然不去触祁深的霉头。
她可不想在出发前再跟祁深执拗争吵。
很快，祁深将衣物归类好，叠放整齐，几乎要空出三分之一的空间。可见当时简舒的“整理收拾”是有多不走心了。他最后将自己带来的储物盒安稳地放了进去，又将行李箱里的搭扣扣紧，固定稳当，这才合上。
“饱了么。”祁深站了起来，将行李箱提着立起。
简舒安静地点点头，祁深又对701做了大致的检查，从窗户到煤气，都确认关上，这才领着简舒往外走。
可谁知，祁深根本没把她送往乐娱，而是朝着机场的方向驶去。
后座的简舒不安道：“我要去乐娱的，要集合。”
“没关系。”祁深看了眼车内后视镜，稳声道，“他们知道。”
简舒觉得奇怪，但见祁深言简意赅，也不打扰他开车，就一路沉默地到了机场。
祁深依旧一手包办，简舒下了车连行李也不用操心，只两手空空跟在祁深后头，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孩儿。她想叫祁深送到这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时，简舒才想起来，她连搭乘哪一班飞机都不知道，也没有机票。这些都是剧组打理的。剧组应该订的经济舱，简舒指了指机场其中的一个入口，示意祁深走普通通道。
人头攒动，有些拥挤。
祁深一手握着行李箱拉杆，略微偏头看了眼落后的简舒。
简舒大约是宅惯了，到了人多的地方哪哪不适应。她平常也不锻炼，瘦弱的身板在这种时候就能显出劣势来，差点被埋头前进的路人给撞出去。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她。
简舒抬头，是祁深。
她心头一颤，祁深的手，像带着滚烫的热度，一瞬间让她整个人就要被蒸熟。她下意识就要挣开，可祁深用力握了握，一直牵着她，穿越了人群。
进了机场大厅，总算宽敞了很多。
简舒依然缩了缩手指，却又被祁深包拢在掌心里。
他走到角落，停下来，连着简舒也站住了。
祁深松开行李箱，另一只手也握住简舒的，给她过去温度，他说：“怎么这么冷。”
简舒低着头，脸烫得都能煮鸡蛋。恨不得能找到地缝钻进去。
“好了。”不一会儿，简舒甩开他，两手都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胡乱道，“不冷了。”
祁深像是不在意她的抵抗，完全相信了她的话，点头：“我们找个地方等。”
“我们？”简舒问，“你不回去吗。”
“看你登机。”祁深注视着简舒，回答。又说，“找家店，坐着等。饿了么。”
她才刚刚吃，怎么会饿得这么快。简舒内心吐槽，实在是不想和祁深单独呆着，她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又说不上来确切的不对。
简舒随意看了看，找到大厅里两个空了的座位，说：“不想吃，坐那里好吗。”
“好。”祁深看也不看，就随简舒去坐了。
他们刚坐下，副导演李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简舒接了：“李导。”
“对，是我。”李贺应了声，说，“简舒，你到机场了吗。”
“到了，你们呢？”
“我们还有十五分钟，很快，在那个4号安检口会合。”李贺说。
简舒想到什么，带着些歉意开口：“李导，不好意思，我本来是要和你们一块儿的……这次单独行动是我不对。不知道有没有带来什么麻烦。”
“嘿。”李贺毫不在意，“这都小事，你助理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了。也不一定要这么严格，反正人到了就行，又不是小学生。”
“助理？”简舒不禁冒出了问号。
“是啊，你助理现在跟我们一块儿在大巴上呢。”李贺说，“唉，等会儿见面再聊，我们快到了。”
“哦……好。”简舒挂了电话，然后直直地看向祁深。
“我哪来的助理？我怎么不知道？”她冷声问。
难怪之前祁深打包票说，剧组知道她直接到机场来了，这个助理肯定和祁深有关系。
祁深却像是没听见，他看着不远处，好像出了神。
简舒疑惑，跟着他的目光去看，才发现，祁深看的是一对在安检口拥抱的情侣。那对情侣像黏在了一起，女孩子还撒着娇，直往男生怀里钻，好像离不开水的活鱼。
简舒嘴角抽抽，不知是要吐槽，这对公开秀恩爱的情侣，还是要吐槽毫不忌讳地盯着人家小两口看的祁深了。
她想拉过祁深的注意力，质问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祁深却突然，先她开了口：“简舒，我要走了。”
简舒侧过脸看他，用不太相信的目光，这人刚刚还赶也赶不走，现在又这么容易主动说要走了？
“助理，是我请祁湛帮忙安排的。”祁深接下去解释，仿佛刚刚的话没头没尾似的，“是专业的女性助理，可以暂时照顾你。”
“你一个人。”祁深依旧看着那对情侣，沉声说，“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这四个字，两天内，简舒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但她此刻却还是默默地听着，没有怼回去。
“可是，我好像，没有办法送你登机。”这时，祁深才将目光落到了简舒脸上。
我没有办法再一次看你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怕控制不住，想牵着你的手，想紧紧地拥抱你，吻你，不让你走。
他顿了顿：“你到敦煌，缺什么，要告诉我。我们每天都要联系。”
简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都找人监视我了，联系不联系有所谓吗。
“知道么。”祁深又强调了一遍，像要听见回复似的，固执。
“你回去了会做什么。”简舒没有应他，却忽然问。
“嗯？”
简舒说：“你回去以后会工作吗，在家里工作，还是去学校工作？或者你会做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又或者会自己跟自己玩些高智商的游戏？”
祁深张了张口，简舒却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又自己接了下去：“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次。以前你在美国，每一天早出晚归，我就会想，你在外面做什么。你每一次因为学术活动出远门，我也会不放心。
你大概不知道。因为你的生活是那么独立，你的表现又那么优秀，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难得倒你的事情。你不需要我的‘不放心’，也从来没有告诉我，关于你外出的事情。
你总是一个人来去匆匆，没有多余的音讯。”
简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你不像我，我愚笨，懒惰，还路痴，像永远需要别人照顾的笨蛋。我以前以为，你是不在乎我这个人。所以才什么都不告诉我，也不麻烦我，我对你的付出都成了边角废料。
可是，你回到我身边，跟我告白，关心我，对我很好。我感受到你的爱了，祁深，我甚至能感受到你此刻的痛苦。我是个编剧，我不是什么也不懂，可你不需要我懂。”
她很平静：“祁深，我不是不接受你。我是没有办法接受你。你把自己关起来——”
“也从来，就没有给过任何人，爱你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