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南宫夜逛了一整日,日暮时分,秦未央才回了秦府。
如太妃早在南宫夜带走秦未央之后愤而离开,秦怀义忙着准备重建善医堂不在家里,周姨娘也不见人影。
秦未央草草吃了晚饭,洗漱完就坐在卧室里的小圆桌前,准备检查医药包中的工具和药品,有缺漏的话也好及时通过医毒系统中补给。
今天取出鲛珠,还没来得及收回到系统里呢,秦未央正准备把鲛珠放进系统,突然之间,窗户一震,身后一凉,冰凉锋利的剑刃就稳稳贴在了她的颈侧!
秦未央全身僵硬,完全不敢动弹,手上的动作也僵直住了。
不是吧?
这算入室抢劫吗?
她怎么老是碰上这种糟心事啊!
“你是谁!”秦未央屏住呼吸,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她要确定的是,这个人挟持她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废话少说!”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在身后响起,在秦未央听来,竟有种催命的感觉,这个念头一起,惹得秦未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不许动!”男人语气更是冷厉,“把鲛珠给我!”
我靠!
怎么又是来要鲛珠的!
“不敢动、不敢动……”
秦未央一边假意说着求饶的话,一边迅速调出一把麻药粉末猛地朝后撒去。男人立刻闷哼一声,额上顿时间渗出成片的热汗来。
“叮!”
剑尖撑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即将栽倒的身躯,只听得男人微微喘着气,愤愤道:“妖女!你居然用毒来暗算我!”
秦未央好整以暇地理了理稍乱的衣襟,回过身去端坐好。见那男子戴着面具,双眸狭长,眼神如刀剑寒光,刺得秦未央心中一凛。
“真是恶人先告状,世子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再说了,世子知道我对你用的是毒,可见赵侯府的世子也是个毒中高手。”
那男子听闻一愣,冷冷地质问道:“我戴着面具,你怎么知道我是赵侯府的世子?!”
秦未央凭着前世主人的记忆认出了赵侯府世子赵梦沉,其人生性不近人情,独来独往,如同鬼魅一般来去无踪。如果说南宫夜有修罗的一面,那么,赵梦沉就有魔的一面。
今天他虽然戴着面具,但他的嗓音却像刀剑一般泛着金属质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一如几个月前的中秋晚宴上秦未央初见他那般冷酷无情。
“中秋宫宴有幸得见世子一面。”
去年的中秋宫宴上,秦未央随着父亲秦怀义以及几位兄弟姐妹们一起进宫参宴。秦未央虽然是名义上的秦家嫡女,但是她的地位远不如三小姐秦云菲的掌事丫鬟,秦云菲也仗着父亲更宠爱她便对秦未央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日的宫宴竟还让秦未央为她提鞋,可气的是这个前身着实脓包,被欺负至此也不敢多吭一声,依着秦云菲的话便提过鞋子来。
正巧赵梦沉走过,秦未央也随着诸人行礼问安,秦未央低着头但偷偷地抬了抬眼睛,只见赵梦沉一双狭眸美目正好对上她偷偷打量的眼睛,那双眼睛虽美却实在刺人,骇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梦沉一听这事,也想起来那晚与他撞上视线的女人,便冷笑讽道:“原来那晚为人提鞋的女孩竟是你。”
“说实在话,那真是一个不好的体验。世子风姿俊逸,那晚的秦未央不过一介任人取笑的丑女。”秦未央笑了笑,“但英雄不问出身,今天的我早就不是为我三姐提鞋的女孩,而世子也不是当天受我叩拜的人。不过……说起来,尊贵的侯府世子,你可是皇帝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大人物,怎么能跪我呢?”
赵梦沉闻言脸色青白交加,愠怒间正要开口,却被秦未央出言打断:“世子不请自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说了,我要这颗鲛珠。”
赵梦沉不想与秦未央多费唇舌,言简意赅地说道。
秦未央这才伸出握着鲛珠的手,轻轻张开,那颗鲛珠便静静地卧在秦未央的手掌中,“因为这颗鲛珠,我已经被人威胁两次了。白天我在人前亮过一次,晚上世子就跑来我的家里,看来世子的眼线遍布帝京啊。那世子该好好说说,为什么要来抢这颗鲛珠?”
赵梦沉双眸紧紧盯住那颗鲛珠,若非现在他的身体不受他掌控,他一定飞身夺取鲛珠。
然而此刻的赵梦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眼前这个女人摆布,他的心底里便生出无数的抗拒来,于是硬着语气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既然世子不肯配合我,那么请恕小女子今晚只能让世子白走一趟了。”
秦未央收拢手指,将鲛珠紧紧地握牢,朝着赵梦沉扬眉一笑,“以后世子来一次我毒你一次,这颗鲛珠你休想从我的手里拿走。世子不信的话,大可以来试,我秦未央绝对奉陪到底。”
“你!”
赵梦沉怒火攻心,恨不得现在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胡搅蛮缠的女人丢出宫外去,但他知道,自己中的毒毒性不大但麻痹效果甚好,没有解药短时间内根本动弹不得。
而他不知道的是,秦未央的毒术究竟有多厉害,她既然敢这么张狂地放话给自己,足以证明她对自己的毒术很自信,这样一来,以后就更不能妄自行动,那么拿到鲛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看秦未央极为淡定地等待自己的回复,可见她很有信心撬出她想知道的事情。赵梦沉这才知道自己一直处于这个女人的算计之中,不仅如此,还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狠狠地咬了咬牙,连呼吸都变得抖起来:“我要用这颗鲛珠救人性命。”
“救谁?”
赵梦沉便不肯再说了。
“世子不肯说,我怎么能借呢?这颗鲛珠是我母亲生前唯一留存的遗物,不是必要情况,绝不外借。”说罢,秦未央站起身来,正打算去门口喊人。
赵梦沉见她果真铁石心肠,心知不给她想要的好处她绝对不会软下心来帮助自己,于是他说道:“正因为这颗鲛珠是你母亲明珠夫人的生前之物,我才会来。”
秦未央因此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又扬起了几分,那笑容浅浅的,却能够深深地烙在人的心中。
“我是为了救我的母亲。”见秦未央停住了,赵梦沉才又开口:“我的母亲与明珠夫人生前最为交好,但明珠夫人离世后,我的母亲便为人所害五感尽失十五年。这十五年来,侯府一直遍访名医,但所有的名医口径一致,都说查不出病因无法对症下药。直至医学院院士上官白看过后,才说有法可医。”
“什么办法?”
“集齐天下五种已经绝迹的剧毒,加上你手中这颗独一无二的东海鲛珠作为药引,炼出以毒攻毒的解药,这病才有可能痊愈。”
“是哪五种毒药?”
“凤凰血,孔雀翎,麒麟角,江山雪,龙珠。”
秦未央听得头都大了,赵梦沉所说的毒药秦未央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呀!
“这都是些什么?”她不由得发问。
“漠北有一株公主木,据传是一位公主泣血所化,全株剧毒,见血封喉。孔雀翎便是一种彩石,遇水化毒,遇火则炸。麒麟角则是一种硝石末,具形我亦只有耳闻不曾目见过。另外两种毒药,我至今不知其为何物。”
秦未央听了赵梦沉的描述后暗暗想,这株公主木应该与见血封喉树性质差不多,孔雀翎应该就是化学物质氯的化合物,但麒麟角着实描述得有些抽象,秦未央并没有猜到同类的毒物,于是她开口问赵梦沉是否得到过什么线索。
“你找到过吗?”
“至今一无所获。”赵梦沉只有摇头。
“你确定这五种剧毒能救你的母亲?”秦未央有些疑问,以毒攻毒并不是胡说八道,可是……用剧毒来攻剧毒,就有些耸人听闻了。
“有希望我就要找,即使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也总比从未找过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或许是吧,只要努力争取过,即使结果不如人意,也总会让人好受一些。
“我帮你找。”
秦未央坚定地看向赵梦沉。
“你?”赵梦沉闻言一惊,猝然抬起眸光来望向秦未央,眸中的幽光游动,着实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赵梦沉试图在她的眸中寻出那么一些算计和不怀好意的东西来,但是秦未央坚定的眸光让他遍寻无获。他便收起了那微带侵略意味的打探目光,开始认认真真地正视起眼前这个女子了。
当自己不再用防备地心去看秦未央,赵梦沉这才惊觉眼前女子的美艳来。记得中秋宫宴上的初见,她着实不引人注目,何况因为她丑陋的面容,但凡带双眼睛的人都不乐意将眸子定在她的身上。
赵梦沉亦然。
但是那一晚,所有人都向他跪拜行礼,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低眉顺目,唯有那个丑陋却又独一无二的女子,敢抬起眸子暗中打量自己。他所活的二十余年里,也唯有这一个女人,在万千人里,敢于直视他。想到这里,赵梦沉的心仿佛不能自己掌控般地疯狂地跳动了起来,他只觉得全身都麻了,好像中的毒毒性更强了似的。
为了防止自己呼吸变重而失态,赵梦沉赶紧开口问她:“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呢?
一来,这颗鲛珠与明珠夫人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它的本身更是谜团重重;二来,这颗鲛珠是南宫夜待查的重要的宝物,可能与他的剧毒存在某种关联;三来,这颗鲛珠与赵梦沉母亲的毒更是息息相关,赵梦沉都能为了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而如此苦苦追寻,秦未央作为医生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这位病人与明珠夫人生前要好,为了明珠夫人,秦未央更不可能不管不顾了。
秦未央眨了眨眼,“秘密。”
门外响起“咚咚”两声,是璇玑敲了门,“小姐,你在和谁说话?”
“梦话!”
秦未央闷声回了一句。
“奇怪……小姐做梦也能跟我说话吗?”璇玑嘟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踩着小碎步回房间睡觉去了。
“呼……”秦未央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来。
为赵梦沉三两下解了毒,她还来不及多说什么,赵梦沉就飞快地抽身离开了。
秦未央只觉他的衣袖疾速掠过眼角,便消失在窗外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一声轻语落下,干脆而利落,猝然惊破这冬日残夜。
“我会再来找你。”